:第 18 章

記挂着身後有人心系我的安危,在到達蒼梧之前,我選擇禦空而行,以避免麻煩纏身。

到達蒼梧之後,我直接在山腳找了個暫且無人的小坡,落地之後開始爬山。外門坐落在上半山的中段位置,沿路我遇到不少遠道而來的“同道中人”,皆是為了蒼梧外門的選拔而來。

看到這些骨齡尚稚,都在十到十五歲之間的孩子們,我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大概,或許我算是幾百歲的“老妖婆”……真切的是那六百多年的時間,确然在我身上流逝;可我才不願承認自己是“老妖婆”呢!別說我的容貌依然年輕,便是白發蒼蒼垂垂老矣,又何礙一顆少女心呢?

蒼梧畢竟是五大宗門之一,參招者絡繹不絕,我在其中顯得鶴立雞群,單看外貌也是年紀最大的了。不僅周圍有好幾雙眼睛露出不屑,測試靈力的執事也有些側目,随之訝異,收回了放于我頭頂的手。

“築基中期?”執事失笑道,“如此看來,資質倒也不差。”

“過獎了。”

這下不是白眼,而是不少人倒抽一口涼氣。

我笑着後退一步,讓到一邊,給後面排隊測試的騰出路來。

這次入選者有二十六人,只占入山人數的十分之三。留下的固然舒心,離開的背影黯然。

我自是留了下來,與其他留下來的二十多個孩子,被管房帶到住處安置好後,今日暫且休息,沒有安排課程。

我晃悠到院子外面,一邊散步一邊觀察地形,不時聽到有人談起梅子否,我下意識躍到樹上藏了起來。

兩位手挽手的少女來到樹下,一個靠在樹幹上,一個盤腿坐下。靠在樹幹上的少女道:

“空桑派的素容掌門跟咱們慎微掌門倒很是般配。”

“最近走動頻繁,許多人都說蒼梧與空桑好事将近。”坐着的少女酸酸地說,“不過那素容掌門除了修為上乘,論容貌,還不及掌門呢。”

“嗤——又不是凡俗之人,還看重那副臭皮囊……”

我悄無聲息地離開,心想,他既梅開二度,這樣也好——我無需再那般愧疚介懷,這次只談公事,無需再議私事。之前吊着的心現在松快不少。

頭幾天我先把外門摸了個清楚,外門長老至多不過是元嬰後期,我四處走動自沒有驚動他們。

白天跟這幫小孩一塊上課,教的有蒼梧戒條和一些端方雅正的文課。半月之後,開始教習引氣入體,教習功法。我因已經築基,子峥長老跟我講了些修習心得之後,便叫我自行修習不可懈怠。我自由行動的時間也更多了,開始打聽梅子否的具體住處,不過也只打聽到掌門所在涉水峰而已,他的洞府就不清楚了。

晚上我偷偷溜到內門地界,直奔涉水峰而去。我都想好了借口,萬一叫旁人發現,大可直報身份,說我是新近的外門弟子,閑逛時迷路走到的這裏,頂多挨頓責罰。

沒想到好的不靈壞的靈,先還想着撞見人時以迷路為借口呢,結果還真就迷路,或者說,我恐怕是被困在了陣法裏頭。

雖然這以梅林假山作為媒介的陣法如一方人間仙境,但當我轉了半夜 也沒有找到陣眼時,就無心看風景了。又不敢鬧出什麽大動靜,誰涉曉得水峰上還有沒有旁的人?

正有些着急,便見到梅林深處有人影閑庭信步朝這邊走來,我忙斂去氣息,往旁邊的假山躲去,身體一矮,鑽到了假山洞裏。別說,這假山洞裏還挺寬敞,我挪動腳步,找了個隐蔽的死角,靜氣凝神,側耳傾聽。

那人似乎并未發現我的存在,不曾收斂的氣息非常平和,節奏有秩的腳步聲也不緊不慢,沒有絲毫的遲疑和警惕。私以為,很快便要從我躲藏的假山旁路過時,這人卻停下了腳步。

“難道發現我了?”我不太确定,等了一會兒,外面并沒有什麽反應。或許是這人覺得此處風景獨好?打算站在這裏欣賞景色?

不過這人也真有耐心,我在假山裏頭憋了足足一個時辰,對方竟然一步未動的站了一個時辰。他是不急,可我還想快點找到陣眼所在,趕在天亮以前回去呢!

“出來。”

就在我以為他打算站樁站到地老天荒,這人卻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清越,好聽極了,可也無法打動我涼涼的內心。應該不是在跟我說話,我這樣安慰自己。

“是你自己出來,還是等我毀了假山你再出來?”這人的聲音冷了幾分,一股子寒意吹的我風中淩亂。

我憂傷的想,先前預備的借口終于派上用場了。于是我自己走了出來。

待我鑽出假山,與這人打一照面,着實驚豔了一把,那雙桃花眼雖沁着寒冰,玉容也是面沉如水,還是叫人看的眸光一亮,心跳一凸。豔而不俗,雅致昳麗,真真是羞殺女子,但卻不含女氣。他身材高挺,大袖翩翩,墨發披散在身後,芝蘭玉樹般立在我的眼前。

我穩了穩心神,暗道一聲“男顏禍水”。

為了先發制人,我裝作害怕的樣子瑟瑟道:

“請恕驚擾之罪,我是新入門的外門弟子,本是出來走走,不想卻誤入內門,迷路至此。還請真人指路,弟子自當謝罪領罰。”

我垂頭等了半天,這人一直沒有做聲,我偷眼一瞧,又飛快低頭——天哪!這人的表情比剛才可怕多了!簡直是要吃人!好像我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地!

至于嗎?

我一邊做戰戰兢兢狀,一邊腹诽。

僵持了一兩刻種,我的耐心已經耗盡,深覺這人莫名其妙,忒地小心眼兒!

“這位真人!您要覺着我觸犯門規罪大惡極,把我送到外院掌法執事那裏就是!自有責罰!要是大仁大量肯放過我,還請讓路,如此這般是何意思?!待要怎樣?總得有個說法!”

“呵!待要怎樣?”他冷冷地說,“該是我問你才對!你要怎樣?”

“……”

手心裏的衣袖快被我攥成一團,我這麽好的脾氣,也被這怪人弄得快要崩潰,真想揍他一頓!

“李寶玥,我等着你的解釋。”

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熟人?我愣了半晌,不确定地問:

“您是……慎微掌門?”

他眯起眼睛,不善地盯着我,危險地氣息毫不掩飾。我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後退一步。這動作似乎激怒了他,他很粗暴地将我拉到懷裏。擒住我推拒的雙手,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低頭用力貼在我的唇瓣上,我汗毛都豎起來了,張口欲咬,他乘機滑入,将我的舌頭吮了出來,我只好作罷,否則我會是首當其沖的受害者……

可惡!誰叫我打不過人家?!

舌頭被他含在口中舔吸,又痛又麻,那種濕漉漉的感覺和啧啧之聲簡直叫人羞憤欲死!還覺得有些惡心!身體的軟酥更叫我不知所措。

長這麽大,還未曾被人這般欺負,懵懂之間,我委屈的哭了出來,我嘗到了自己眼淚的鹹味,他許是也嘗到了,動作溫柔了不少,舔掉我嘴角的水液,慢慢将我放開。得以解脫的我擡手打在他的臉上,他沒有躲避,生生接下。

“呸!下流!你都心有所屬要娶旁人!還來招我作甚!”我惱怒地質問。

挨了那結實的一大巴掌,他倒沒有惱羞成怒,而是眉心緊皺,目不轉睛地望着我問:

“除了你,我還能夠娶誰?”

“還裝糊塗?空桑派的素容掌門那!”

“你哪裏聽的這些謠言?”梅子否淡淡道,“我跟她并無關系。”

唔……我狐疑地看着他,他臉色一沉,隐怒道:“不信?”

我想到剛才的遭遇,有些後怕,若非還有正事要談,我早就想法子拼命逃離,越遠越好!

“我信我信!”我緊張道,“你不要沖動!”

梅子否臉色緩和了一點,垂眸道:“抱歉。”

還曉得道歉,不算是無藥可救,我心裏雖然羞惱未消,稍微有點勇氣,硬着頭皮呆在他的身邊。

我取出阿兄交給我的文書,遞給梅子否。

“慎微掌門,這是——”

“玥兒!”梅子否板着臉說,“你叫我什麽?”

“慎微掌門啊,有什麽不對?”我語氣生硬地問。

“你以前都是叫我梅梅的。”他認真的糾正道。

“……”

我的思路有些淩亂,遞出去的那只手僵在空中,梅子否沒有去接文書,而是固執的看着我,大有我不改口他就不接的意思。

“咳,那個……”形勢比人強,我決定妥協,“梅——噗!”

我實在忍不住了,笑的渾身發顫,這名字可真有意思,與他的性格反差如此之大。默念兩便,竟覺得非常可愛。

“夠了!玥兒,你是在跟我鬧別扭?就為那些謠言?”梅子否咬牙道,“若要計較,你先告訴我,找到你兄長之後,為何不給我半點音訊?”

“咦?你曉得我去兄長那裏了?”我有些驚訝,青耀不是說我不辭而別麽?

“蔥白告訴我的。”梅子否道,“以青耀的修為,他要強行将你帶走,你也無能為力,我不怪你。”

梅子否提到青耀時,眼裏閃過一絲厭惡,頓了頓,他問:“可是你兄長不同意我們成親?”

“跟阿兄無關,哎——你別又板着臉吓唬人嘛。”我在他變臉之前趕緊道,“我不是不來找你,而是不記得你了——”我指着自己的腦袋道,“十三歲以後的記憶,被封印了……”

在梅子否淩厲逼人的氣勢下,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可算是第一次感受到分神後期的壓迫感。我心中感慨,不想曾經的我,竟喜歡這種調調,脾氣古怪性情別扭不說,還這這兇!

“是青耀?”他冷着臉問。

“關于五岳神州和桀州修好一事,阿兄的一些拙見,請慎……麻煩梅梅過目閱覽。”我不敢點頭,于是岔開話題,将文書塞到他的手裏。觸碰到他的掌心,我像是被業火燙到一般,趕緊縮了回來,然在我縮手的剎那,已經被他攥住手腕。

“喂!”我紅着臉惱道,“不要動手動腳行不行!”

梅子否神色一滞,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松開了我,澀然道,“……抱歉。”

那表情太過苦澀,連睫毛下的陰影也帶着濃烈的悲傷,這讓我很是不安,想到曾經是他的未婚妻,我讷讷道,“那個,抱歉,我說話有些過分了。咳……那個,你先看看阿兄的文書吧。”

“這個不急,”梅子否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玥兒,留在這裏,不要再去外門那邊。”

“我還是需得回去。”我堅決道。着實怕他會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那……便罷。”頓了頓,又道,“我送你回去。可以嗎?”

“可以可以,那就多謝你了。”

不過梅子否不肯動用靈力,他是徒步送我回去的——整整走了兩個時辰!到達外門時天都亮了!真佩服他的毅力。

将我送到住處,他準備離開時,我叫住了他。

“梅梅,我離開以後,蔥白和姜沫過的好嗎?”

“好。”

我想她們能夠過好餘生,定然得到過他的庇護——多謝你啊,我在心裏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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