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 有人奔赴戰場,有人留守原地;有……

伽馬-1, 軍部的臨時戰區基地。

為了不影響伽馬星系居民們的正常生活,也為了避免在戰争時期傳播緊張情緒,每個星系都有幾個大型的臨時戰區基地, 說白了,軍部大樓相當于長官們平時處理公務的辦公室, 而臨時戰區基地則是真正蓄勢待發的後備軍營。

此時, 後備軍營中一片肅殺。

被集中到這裏來的士兵們大都一臉生不如死,少數有幾個看似熱血沸騰的, 其實也不過是在自我安慰。

“別擔心,吉姆, 既然司令們和皇帝陛下都一致同意了收複三大廢棄星系的決定,那就說明相比之下,我們還是勝算更大一些,不是嗎?”

“雖說前幾天剛報出來裴上将在廢星上的事情, 但我總覺得, 事情應該沒這麽簡單。”

“哎呀,瑪麗你又陰謀論了, 我們聯盟和軍部已經養精蓄銳這麽多年了,收複失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再說了,現在廢星的危險程度其實已經大大弱于從前了吧, 你看裴上将他們不也安全回來了,而且據說遇到唯一的危險也只是那個出身邪/教的生物學家,所以肯定沒事的!”

裴晉聽着臺下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緩步走上演講臺,在他右腳剛剛踏上演講臺的地面時,下面嗡嗡的議論聲便小了很多。

裴司令的威嚴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下颌線偏方、天生嘴角微微向下的臉,只要不帶笑,別人就會覺得,他是不是正在生氣,就像此刻一樣。

裴晉一絲不茍地穿着軍裝——雖然他向來如此,不過今天看起來更威嚴一些,腳步不快,但很穩,筆挺地在臺上一站,底下那群剛進軍部的學生兵就被吓得鴉雀無聲。

微型擴音器別在他的領口上,裴晉眉間有兩條八字形的皺紋,是長期皺眉形成的,而此刻他又将眉頭皺了起來,緩緩地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我倒是不知道,軍部的紀律,什麽時候爛成現在這樣了。”

剛才還聊得正歡的幾個學生兵噤若寒蟬,一個個跟小雞仔一樣,恨不能把頭埋到腳底下,看都不敢看裴晉一眼。

像他們這種剛從愛德華畢業就來軍部工作,又因為兵力不足直接被拉來戰區基地的學生兵不在少數,剛才叽叽喳喳的也基本都是他們這群人——老兵們早沒了這種活力,一臉死相地等着趕赴前線,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然後成為他人眼中的“英雄”,這樣,他們的家人/妻兒還能得到點撫恤金什麽的,也不算太虧。

一将功成萬骨枯,而只有天資與機遇缺一不可的才能成為“将”,他們進入軍部這些年,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咳。”裴晉或許是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過于嚴厲了,這裏畢竟是戰區基地,不是新兵訓練場,自己不該在這時候挫那些學生兵的銳氣,稍微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說,“我相信大家對這次皇帝和軍部的決定,或多或少都抱有疑慮。”

他再次掃視了一圈下面的士兵們,被目光掃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

“但是請大家相信,要收複三大星系,不會有比現在更合适的時機了,而我作為司令,将先行前往前線。為什麽這麽快就要開戰、為什麽這麽突然,我知道大家有很多問題,最近的輿論消息一出,軍部內外都人心惶惶,我最近也聽到了很多不安的聲音,我也想為大家解答清楚所有的疑惑,可是先是并不允許,因此希望大家只要相信一個事實就夠了,那就是,這場戰争,我們會贏到最後。”

說完,他行了個一絲不茍的軍禮。

平時不茍言笑的人,一長篇大論起來就會顯得格外可靠,有些士兵甚至不由自主地跟着回敬了個軍禮。

裴晉一番話下來,再看臺下士兵們的表情,果然不似剛才人心惶惶,就算嘴上在安慰別人,但臉上自己都不相信的表情是騙不了人的。

軍部這種不明所以就要去執行的任務并不少,因此并沒有人大驚小怪,至于怎麽說服民衆,讓他們相信這次戰争的可靠性和可行性,那就是聯盟的事了。

裴晉看着臺下士兵的表情,心中稍定,表情卻并沒有放輕松,他又想起來自己昨天發出的消息,直到他上臺之前,裴韞的名字後面才多了個已讀。

他不過問,卻不代表他不擔心。

這孩子難道是碰到什麽事情了?可是如果在牛頓星系調查個小公司都能碰到麻煩的話,那她這個上将當得,未免也太才不配位了。

裴晉心中,時常會出現這樣矛盾的心思,裴韞的母親去得早,留下他一個人将裴韞撫養長大,這種度的把握時常會讓他拿捏不定,後來索性就放養了,還好這孩子沒長歪,只是和他關系顯然不怎麽樣。

正這樣想着,裴晉卻突然看到臺下士兵原本整齊的隊伍中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一個紮着黑色低馬尾、穿着上将軍裝的人出現在了隊尾,顯然正是裴韞。

裴晉在給士兵們開這次戰前動員會之前已經給上将中将們也進行過了一次會議,那次裴韞便沒到場,而他現在講完話之後馬上就要趕赴戰場,上一秒還在擔心裴韞的裴司令立馬拉下臉來,心想:“都這個點了,還來幹什麽!”

他總是這樣,即便上一秒還在擔心,可下一秒面對裴韞時,便會不由自主地生氣起來,總覺得自己這個女兒做得還不夠好。

“散會吧。”他撂下三個字,轉身便走了,留下士兵們面面相觑,不知道裴司令怎麽突然就又不高興了。

只有混在人群中的裴韞手腕上的光腦響了響,收到了一條消息,來自裴晉:來飛船停泊場一趟。

裴韞趕到的時候,裴晉已經換上作戰服,準備出發了,她趕忙上前:“司令。”

這次作戰太過倉促,裴晉又身先士卒,即便兩人關系并沒有好到可以噓寒問暖的地步,裴韞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擔心。

“你這是怎麽回事,遇到問題就彙報,為什麽一整天聯系不到人,你把軍部的紀律當什麽了?”

哪知道她剛說了兩個字,裴晉便劈頭蓋臉地把她罵了一頓,這下裴韞心裏就算有再多的擔心,也說不出口了。

他們兩個都是一點就着的火藥桶,裴韞火急火燎地趕來,剛來就被這麽罵了一通,心情當然也好不到哪去,竟然當即跟裴晉頂嘴道:“裴司令應該知道有時候事出緊急,是來不及發消息的。”

“在牛頓調查個小公司,能有什麽緊急情況?”裴晉越說越急,越說越氣,甚至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裴韞一哽,冷笑一聲,接着話鋒一轉:“剛剛您在臺上的講話我聽了,既然知道現在并不是開戰的好時機,為什麽不向皇帝提意見?”

她說這話時,幾乎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了,兩人之前就對主神、神族與人類關系的話題看法不一致:“難道您認為即便是戰争這種關乎人類存亡的事情上,身為人類最後一層護盾的軍部,也要像條狗一樣對主神唯命是從嗎?”

因為主神從不會出現在人類面前,下達的命令還有對人類社會建設提出的建議則全部通過皇帝傳達,所以通常人們嘴上說“皇帝”,心裏卻沒有一個不明白對方說的到底是誰。

主神和神族剛來到這個宇宙時,人們一度将他們奉若神明,他們說的話也被奉為圭臬,但是時間一久,不免會有人心生疑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神族也并非人類,那麽他們是不是也存了別的心思呢?

近些年來,與神族和主神有關的話題一直是高度敏感的內容,而此時裴韞竟然毫不顧忌地在大庭廣衆之下便公然議論主神。

“閉嘴。”

“您……”

“裴韞,閉嘴。”裴晉的胸膛不正常地起伏着,顯然也正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我剛剛既然說了,現在開戰是有原因的,那這件事就不是被貿然決定的。”

“軍人,只要遵守命令就行了。”說罷轉身離去。

飛船停泊場中都是要上太空作戰的士兵和長官,沒人給她一個眼神,但裴韞卻知道他們心中都在想什麽——“都這個時候了還無理取鬧,還說自己不是關系戶”。

她身為上将卻可以留在伽馬,留在這個暫時安全的安樂鄉中,而其他士兵卻要趕赴戰場,去接受那個九死一生的未知結局,裴韞覺得自己光是站在這裏,都覺得丢人。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別想太多了,我們都相信裴司令的決定,也相信他的為人。”葉白走到裴韞身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既然那麽說了,就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吧,再說了,只要是人,就不會在不确定的情況下把自己送上必死無疑的戰場,這是本能。”

裴韞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點點頭。

“走吧,給我們說說你在牛頓的調查結果。”葉白一邊走一邊用肩膀碰了碰她,“還有你和小林總的情況。”

“果然是你,葉博士,我就說他怎麽會那麽巧出現在接風宴的酒店裏!”裴韞恨恨地怼了回去,葉白仿佛早料到她的反應,靈敏地躲開了。

有人奔赴戰場,有人留守原地;有人一心赤誠,有人心懷叵測;有人不解人心,踽踽獨行,有人則望着遠方,盼着重逢。

這是神族與人類并存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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