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 而這份感情,就這麽在他心裏悄悄……

“這朵玫瑰第一次被發現的時間, 是地球紀年2010年,位于伽馬星系的飛馬座旋臂,距離古地球大約7500光年的位置。”

玫瑰星雲在拟蟲洞盡頭靜靜綻放, 又仿佛一顆心髒,鼓鼓脈搏跳動, 好像在向裴韞訴說着什麽, 被林懷榆掩藏在心底的,經年日久的秘密。

仿佛來自宇宙盡頭的紅光, 鴿血紅一般的顏色映照在林懷榆的臉上,他左眼眼角有一顆小痣, 從前裴韞并沒有過分注意過它,然而此時,那顆小痣在紅光的照射下,顯示出一種近乎妖冶的顏色, 讓林懷榆看起來, 既神情,又多了些妩媚。

她幾乎有些不敢看他。

“阿韞這麽聰明, 看完這些,大概已經知道了吧。”林懷榆微笑着靜靜開口, 眼神溫柔地描摹着她的輪廓,“我們的相遇, 比你想象得要早得多,而我接近你,從一開始就別有企圖。”

裴韞的心鼓噪了起來,她甚至有種想遠離這裏的沖動,以免林懷榆聽見自己胸腔裏發出的那種令人難堪的聲音。

林懷榆卻毫不在意她的閃躲,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阿韞剛剛也看到了, 其實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開始覺得,生活并沒有什麽意思,只是沒有一死了之的勇氣,所以在那個時候到來時,我甚至已經喪失了做出逃生努力的動力,直到那天在廣場上遇見你。”

“那個鮮活、生動到,讓我有些感動的你。”裴韞有些愕然地擡頭看他,發現林懷榆在玫瑰星雲的光暈下,甚至是輪廓都顯得溫柔。

回憶還在繼續向前,但是那些日常生活的畫面在玫瑰星雲的映襯下,都變得模糊了起來,像蒙了一層毛玻璃,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唯一清晰的,只有眼前這個鮮活的人。

“那天我看着你,突然就覺得,我之前的自怨自艾實在太沒必要了。”林懷榆咧嘴一笑,露出半截牙齒,“說實話,有時候人的轉變就是這麽簡單,只需要遠遠的一眼,和短短的一瞬間就夠了。”

關于自怨自艾這件事,裴韞之前确實沒怎麽體會過這種情緒,畢竟葉白都說,有時候她的情緒真的簡單到,甚至不太像個正常人,畢竟正常人無可避免會有個消極的時候,裴韞卻好像完全不明白“消極”這回事,從來都是,遇到困難解決就好了,遭到不公平的待遇那就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向所有人證明自己的實力,即便有時候會失落,那也是一會兒就會自愈的的事。

在學生時期,她的忙碌程度其實和林懷榆差不多,只不過她的努力只要做到單方面就能大差不差,不需要為了積攢人脈、和同學們打成一片而去做那些多餘的事情,因此也會少一些猜度和內耗的時間,多一些精力去釋放壓力,所以從沒有産生過林懷榆的這種問題。

至于在無意之中成了林懷榆的“心靈支柱”這件事,那就更在她意料之外了,畢竟那次她追着枭跑到大氣層外面,回來之後還受了不輕的處罰來着。

“阿韞。”林懷榆輕聲叫她,“我說這些,只是想把我的心意告訴你,你可以先不用回答我,畢竟在這種暧昧的環境下,人是很容易做出不理智的決定的……”

“心意?”裴韞有些茫然地擡頭看他,不明所以地想,“什麽心意?他剛剛說了什麽?”

然而,當她對上林懷榆眼睛的那一刻,她腦袋裏的那根弦仿佛突然就連上了。

一切被她刻意或不刻意忽略的事情,仿佛冰川消融之後便會露出其下的廬山真面目一般,都一件一件地浮了上來,在她腦海中重新解凍。

那雙眼中的眷戀、期待、渴望,還有些許的不安,都和在廢星上的那一晚一樣。

“原來如此。”裴韞突然有些不着邊際地想,“原來那天他說的九年是這個意思。”

原來他喜歡我,已經九年了。

而這份感情,就這麽在他心裏悄悄埋了九年,然後終于在荒蕪的德爾塔廢星上,得到了一個破土而出的機會。

從那次校園襲擊案之後,麥基集團的衰落,仿佛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為了一船的貨物就答應星盜把他帶進校園,只要為惡在先,那麽之後不管多少雄辯,都會顯得蒼白。

那之後,麥基集團雖然給了受害者家屬和愛德華學校不少撫恤金,但是都已經于事無補,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已經淪為枭的共犯,沒人再會願意承他們的情。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江河日下,到真正倒臺,也用了大概一年的時間。

那之後的幾年中,曾經幾乎被麥基一手操控的商業帝國群雄并齊逐鹿,卻并沒有角逐出個一二三來,這種場面持續了五年。

而五年後,也就是林懷榆二十二歲的那一年,林氏集團異軍突起,曾經沒落的王國東山再起,林懷榆也一躍成為首富。

所有人都沒想到下一個巨擘竟然會是林氏,那段時間,商會中流言紛紛,甚至有人猜測林懷榆是不是入了什麽邪/教,不過當然,敢在公開場合發表這些言論的人,都被林懷榆一張律師函送進了監獄。

樹大招風,如果說向上爬的過程是登攀,那麽穩坐頂峰就是走獨木橋,哪個都不容易,然而……

裴韞看着拟蟲洞四周的畫面,一時不知是自己眼花還是這個拟蟲洞出現了故障,這些記憶中,竟然無一例外都有着她自己的臉。

有時候是星際新聞中的驚鴻一瞥,報道某某軍官又剿滅了多少星盜、立下了什麽不世之功,而她裴韞只是個陪襯般的背景板;有時候是她的戰績回報,這種報道自然會被林懷榆格外寶貝地珍藏起來——僅次于裴上将軍銜提升新聞的那種;而有時候,僅僅是軍部簡報中的一個名字,即便只是通用語中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兩個字,也會被他認認真真地用光腦中的筆記功能标畫出來,并在旁邊畫上一個可愛的小愛心。

這些其他人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無聊片段,竟然全都被他視若珍寶。

虛拟的玫瑰星雲在拟蟲洞盡頭若隐若現,回憶中裴韞的臉仿佛被加上了玫瑰色濾鏡,讓她自己看着,都覺得浪漫多情。

而林懷榆,站在這些風花雪月的中間,等着她的答複。

裴韞仿佛突然被哽住了喉嚨,思考了良久,才回答道:“抱歉。”

林懷榆有些失落地低下頭,這種動作裴韞再熟悉不過——他常用這種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失落,于是趕緊補充道:“我覺得如果就這麽答應的話,就像你說的一樣,有些太輕率了,不管對你還是對我,都是不負責任的表現,所以請讓我再思考一下。”

林懷榆聽見她這種仿佛彙報公務一樣的鄭重語氣,失笑,說道:“好,我等你。”

他話音剛落,便感覺到一陣耀眼的白光湧進了拟蟲洞,将所有漆黑的角落都照得分毫畢現。

“回憶結束了!”裴韞被照得睜不開眼,不得不用手擋住強光,“拟蟲洞要坍塌了!”

她說着,一陣強風襲來,将兩人吹得幾乎站不穩,林懷榆一個踉跄,卻突然感到手心一暖。

在熟悉的眩暈感和拉扯感來臨之前,裴韞抓住了他。

再醒來時,裴韞睜開眼,看着頭頂潔白的天花板,還有身旁手心裏有個按鈕的機械手臂,知道自己現在已經身在醫院了。

通常如果病人被送來時是出于意識不清的狀态,醫用人工智能機械手的手心會出現一個按鈕,用來在病人醒來時呼喚真人醫生進行全身檢查。

但是裴韞并沒有這麽幹,因為她看到自己床邊,坐兩個棕色頭發的男人,那人的臉龐很熟悉,即使閉着眼,裴韞也一下就認出了他——分明就是她“親愛的”威廉學長。

裴韞剛動了動,威廉便被驚醒了。

祖母綠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其中的關心不似作僞:“你沒事吧,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

裴韞緩慢地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把右手藏到了背後:“林懷榆呢,帶我去看看他。”

“你放心吧,我讓克莉絲汀看着他,你現在還是好好躺着……”

“我要去見他。”裴韞冷下臉來。

兩人僵持片刻,威廉敗下陣來:“好吧,真服了你了,你穿上鞋跟我來。”

裴韞下床穿鞋,走路的腿還有些抖,威廉想攙着她,卻被裴韞一巴掌拍開。

林懷榆就住在隔壁病房,裴韞沒進去,遠遠地從門口看了一眼,只見一個頭發金色和亞麻色相間的女人坐在床邊,正在用水果刀給林懷榆削蘋果。

她後腦帶這個大蝴蝶結,光看背影,就知道是個美人。

“林總也沒事,只是拟蟲洞對精神力損害極大,你知道的,舊星際時代有些罪犯想要強行越獄,後果就是腦死亡,當然你們是被‘排異’排出來的,雖然沒這麽嚴重,但是昏迷不醒也是正常反應,休息一陣就好了。”威廉小聲解釋道。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下放心了吧,能給我回去了嗎?”

裴韞緩緩地轉過身,威廉卻只看到自己面前寒光一閃,接着,便感到自己脖子一涼。

裴韞比他矮一點,此刻的氣勢卻仿佛居高臨下,她右手中握了把水果刀,而那把刀,此刻正抵在威廉的頸動脈上。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