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一場突襲戰,就已許安的落跑而告終。表面上看,是眠雪他們這一方獲得了勝利,但就眼下戰後的情況而言,這場戰果并不樂觀。
洪伯帶來的四十個士兵毫發無損的幾乎沒有,還活着的僅剩十來人,一個個殘缺不全,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呻吟着。
四十餘人對戰一個二十來人的隊伍,結果卻是這麽一副慘不忍睹的戰果。
自己手下的兵如此不堪一擊,這對于心高氣傲的洪伯來說,簡直是一場恥辱。
掃視着戰場,碩彥的面色頗為嚴峻,對于這樣的一種戰果,想必他的心裏也已有諸多想法。沉默良久,他朝洪伯開口,“洪伯,通知醫療隊。”
“是。”洪伯點頭閉上雙眼。野外沒有白紙,這種時候,洪伯的“氣達術”便派上了用場。
氣達術顧名思義,凡是擁有空氣的地方,便可用空氣作為媒介來傳達聲音。這種術法唯一的缺點,就是無法在深水裏使用。
碩彥與眠雪準備動身回基地,兩人剛走了幾步,眠雪眼前忽然一陣模糊,身子便沒了氣力朝前傾倒。
“阿雪。”聲音脫口的同時,碩彥趕忙扶住眠雪。
眠雪擡頭,臉色已經慘白如紙。枯槁的面容,襯的兩只紅瞳很是詭異,有氣無力的聲音斷斷續續說來,“那個、男人是毒人。”
所謂毒人便是血液中帶毒的吸血鬼。這種毒并不是異能力,而是成為吸血鬼之後,後天修煉而來,類似于巫毒的一種。擁有了這種血液,就能防止同類之間的捕殺。
早有傳言,湘西一代曾經巫蠱之術橫行,但由于各類原因,那些古老的巫術傳承下來的卻寥寥無幾。如此想來,那個男人很早就煉就了這種術法。
毒人二字将碩彥震的大驚失色,他焦急的凝望着眠雪,切切說到,“別說話,我帶你回基地。”音未畢,眨眼間身形如風消失叢林。
碩彥的懷抱很穩,很寬厚,強有力的心跳隔着一層血肉,眠雪将它聽得清楚。這恐怕是飛羽走後,他們第一次如此親密接觸。即便是當初以夫妻名義收養曉靖時,他們也是相敬如賓。
在眠雪看來,這麽多年碩彥的心裏始終還裝着飛羽,究其原因,因為碩彥沒如當年向飛羽告白一樣向她告白;因為三十年前碩彥提議在惡魔城建立屬于他們的基地,統率城中的吸血鬼。
碩彥知道的,飛羽是為了權利為了淩駕吸血鬼的頂端才離開的,那麽只要他擁有了權利,飛羽許就會聞名而歸。
很多時候,心意還是需要被對方知道的。碩彥做的已經足夠的多了,卻還是欠差了那麽兩步。
即便碩彥表現的再體貼,在眠雪心中缺了那麽兩步,關系就永遠停在了“朋友或者視如妹妹”之間,他對自己的好絕對不是愛情。
所以眠雪在尋覓那個能給予她愛情的人,她尋覓着,尋覓着,直到碩彥決定踏出那兩步的時候,她卻忽然發現她早已經找到了,找到了能幫助她解開碩彥這個結的人。
碩彥看着懷裏的人,修長的眉睫下雙目緊閉,兩彎青黛攏在了一起。眠雪痛苦的模樣,令碩彥心焦不已,他不由得又加快的步伐。
昏昏沉沉中,眠雪察覺到嘴唇上傳來的一點濕潤慢慢深入齒縫中,帶着絲絲鹹味。
“是什麽?”抱着這種疑問,眠雪微微睜開沉重的眼皮,模糊地紅瞳中在碩彥的額上挂着一滴滴晶瑩的水珠。“是汗嗎?”眠雪想要伸手去擦,臂腕剛伸到一半,腦子驀地一轟,整個人就沒了半點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眠雪再次醒來時,已經置身于碩彥的研究室中。她想動,卻感覺到身子沉重,連微微仰頭都甚為困難。那次突襲戰後,基地恐怕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吧。頗為擔心,眠雪緩緩閉眼,将自己的聽力擴散開。
“碩彥,丫頭怎麽樣呢?”門口傳來霖的聲音,焦急而不安。
“中了失傳的巫毒,幸好我以前也接觸過這類東西,已經在替她解毒,但這毒有點棘手,急不得,得慢慢來。”
“呼,萬幸,萬幸。”霖松了一口氣,但見碩彥仍舊是一籌莫展,遲遲不肯進屋,他猜度道:“是不是戰場上發生了什麽事?”
碩彥沉重的點頭,“我怕吵到阿雪。”
“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眠雪本來是将聽力擴散全基地的,但察覺到門外神神秘秘的兩人,所有的聽力瞬間集中在他們身上。
碩彥靜了片刻,語氣極為凝重的說:“當初,我們所猜測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霖的雙瞳在瞬間放大數倍,“那你們昨晚就是與被注射了眠雪血液的研究體在戰鬥?!”
“沒錯!”
“怪不得死傷如此慘重。”
“不知道對方是留了一手,還是研究的不夠徹底,那些研究體一個個傻頭傻腦,雖然能夠模仿阿雪的血藤,但是力量卻不足阿雪的一半。”想到那個毒人,碩彥迅速改口,“不,也有一個例外。雖然同樣力量不足,但擁有自己的思想單獨的行動能力。”
“照這麽來看,你是在擔心他們留了一手。”
“他們也說過還會有第二批登島。我只是不明白,他們千辛萬苦的研究,又大張旗鼓的登島,難道就甘心以這種方式結束?”
“或許這只是用這一批的殘次品來試探我們的戰鬥力。”
碩彥攢眉苦臉,心不在焉的應道:“有可能是如此。”
看他有所失神,霖問:“怎麽了?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碩彥擡頭面色凝重,緊鎖的雙眉折出四五道深深的印子,“這件事能先瞞着阿雪嗎?”
霖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貫冷酷的碩彥也只有在牽扯到眠雪身上的時候,才會露出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
“你擔心她會自責?”
“她愛胡思亂想又好強。要是知道因為上次抓老藥罐的的事挺身而出,卻還牽扯出這等棘手的後事,照她的性子她肯定會單獨行動,以牙還牙。”
霖欣然淡笑,“放心,我不會告訴她的。她可是我唯一的妹妹,你擔心的我同樣也擔心。”
碩彥臉上終于扯出一絲淡笑,很快他的神情又凝結成冰,“阿雪暫時交給你了。一直守着她,有些事我還沒來得及去五層布置。”
霖一手拍上了他的肩頭,“放心去吧。”
外面的談話已然結束,眠雪收回聽力趕緊裝作還在昏迷之中的樣子。
門開了,霖走了進來,然後一直靜默着。利用這段裝睡的時間,眠雪将碩彥與霖的對話在腦海中整理了一遍。
上次老藥罐偷偷采集了她的血,這件事後來被戚墨的事一攪,她就給抛之腦後了。從剛剛碩彥與霖的談話來看,那管血對方拿去做了研究,而研究出來的成品就是今晚那些吸血鬼。難怪在吸食他們血液的時候,有一股無法言喻的熟悉感,原來他們的血液中還混合了自己的血。如果真像碩彥與霖所設想的,今晚的還只是次品,那麽下一次的話……
昨夜慘烈的戰況,像一張張幻燈片在腦中跳躍,提醒着眠雪他們一方是有多麽脆弱。如果,下一次與成品對戰,那就意味着她要殺死無數個和自己一樣厲害的高等吸血鬼。而基地中,力量在她之下的吸血鬼,将要被像她一樣厲害的高等吸血鬼殺死。那麽下一次的話,必輸無疑。
霖一言不發的坐在床邊。找準了适當的時機,眠雪假裝從昏迷中蘇醒,她眨着略顯沉重的眼皮,輕輕喚了一聲,“霖。”
“你終于願意睜開眼睛啦。”霖的臉上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淡然說來。
眠雪略顯驚詫,“你知道我早醒了?!”
“你忘了我的異能力是什麽?”
這一點,霖不提眠雪還真忘了。因為霖的異能力中,有一種就像眠雪的聽力一樣,能在不被任何人察覺下釋放的異能力。這種能力類似于網球比賽中的鷹眼,但比鷹眼更勝一籌的是,霖只需要一雙眼睛就能自由将視力360°擴散。因為這種異能力的形态無聲無息,所以眠雪早忘了他還有這項能力。
看眠雪一愣一愣地反應,霖說道:“看來你真是忘了,當初飛羽還給我們倆取外號叫千裏眼順風耳了。”
眠雪瞪着他,“誰還記得那麽多啊!你知道我醒了,幹嘛不早說?”
霖瞅着她,嬉笑着,“我以為你要睡回籠覺嘛。”
“睡你個頭啊!你什麽時候知道我醒了?”
“自從昨晚發生了突襲戰之後,我的視力就一直處于開啓狀态,所以你一醒我就知道。”
眠雪一臉鄙夷,“那你連不該看的也看了吧。”
“有嗎?你從昨天回來就沒上廁所洗澡,反正你的我是沒看到。”
眠雪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這句咆哮上,“這還叫沒看到嘛!”
一小陣“狂風暴雨”過後,霖擺擺手輕松笑說:“這有什麽關系,反正咱倆是兄妹。”
眠雪的臉上登時烏雲密布,她再次雷霆般吼道:“當然有關系啦,咱倆可是在胚胎期就被指腹為婚的。真沒關系的話,那你脫給我看看。”氣呼呼地說完這句,她又添了一句,“真是下流的能力。”
霖不氣不怒,坦然說:“你放心我一心心系飛羽,對你可沒有半點非分之想。更何況時代早就不同了,你得與時俱進,近親之間是不能結婚的。”
眠雪忍不住再瞪了他一眼。
玩笑過後,霖的笑容沉了下去,“那事情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你打算怎麽做?”
眠雪正色道:“雖然确實有負罪感,但還不至于像你們所擔心的那麽不成熟。你就仍然當我沒聽見。”
霖嘴角一揚,“那好,說到做到。”
“霖。”眠雪吞吞吐吐地話已經到了喉嚨,卻還在猶豫不決。
“嗯。”霖應了一聲,看到她的模樣皺眉道:“你和碩彥還真有默契,今天都是吞吞吐吐的,有什麽說什麽呗。”
吸了一口氣,眠雪說:“我昨晚看到飛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