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裏, 周琛臉上的淡笑也終于一點一點隐下了。
憑周琛的身手,怕是十個魏百善也不是他的對手, 躲開對方的鉗制, 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然而此刻,他被對方死命揪住衣領, 竟難得沒有反抗。
他只盯着魏百善,眼裏的溫度也漸漸驟降,最終只冷冷一笑道:“你站在什麽立場上跟我說這話的?趙嫮的前夫, 還是南南的養父?呵, 魏百善,你是個懦夫。”
周琛冷冷說着,眼裏的輕蔑一閃而過。
說完,他忽然緩緩擡手, 一把緊緊掐住了對方的手背,随即緩緩湊近魏百善, 在他面前冷聲說了一句:“抛妻棄子的懦夫。”
魏百善的雙眼,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赤紅了, 他想要朝着周琛一把撲上去, 卻只覺得自己指骨一點一點發白發顫, 眼看要碎了,眼看着,他不敵周琛力氣, 魏百善索性一把松開了周琛衣領,卻又忽然再次一把重新揪住,他一把揪住周琛的衣領,目光狠絕地冷冷沖周琛道:“周琛,你還記得你的好兄弟趙栎麽,我只要你一句話,趙嫮,你究竟娶還是不娶?”
說這話時,一貫紳士斯文的魏百善,面部開始徹底扭曲了,有種要吃人的模樣。
周琛聽到這番話後,神色微微怔了片刻,下一秒,石顏只覺得手腕一疼,只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他死死握着,骨頭都要斷裂了。
看着一言不發的周琛,魏百善猩紅了眼,最終,只嗖地一下松開了周琛的手,沖周琛冷聲道:“你也不過如此。”
話音一落,魏百善眼中的戾氣忽然頃刻間消散,最終,他只拉着南南轉身就走。
只是,卻被周琛一把攔住了去路,此時的周琛,已經從剛才的沉默中漸漸恢複如常,他比魏百善高出幾公分,身材比他更高大,更颀長,攔在魏百善面前,是種絕對的壓迫感。
“你可以來去自由,可這孩子···由不得你。”
說罷,周琛沖腳對面的南南冷聲命令道:“過來。”
兩人從開始女人争奪大戰已經演變了孩子争奪大戰。
南南被兩個大人一觸即發的戰争已經吓得不敢出聲,又被周琛的呵斥吓得小身板輕輕一抖,小臉霎時煞白成一片,不多時,忽然哆哆嗦嗦一把抱住魏百善的大腿,顫顫巍巍的喊了一句:“爹···爹地。”
魏百善聽了後頓時臉色一變,一把将南南抱了起來,沖周琛道:“周琛,你還有臉跟我搶人?”
周琛眯着眼淡淡道:“他是誰的人,想必魏總最是心知肚明。”
魏百善冷笑一聲,試圖繞過周琛而去,卻再次被周琛擋住了去路,他好不容易壓制住的怒火,終于被再次點燃,魏百善單臂抱着南南,另外一只手微微握成了拳,眼看着要一拳揮過去,這時,不知想起了什麽,魏百善忽然緩緩閉上了眼,睜開眼時,他只死死盯着周琛,一字一句道:“南南是我的孩子,他由始至終都是我魏百善的孩子,那天晚上,從頭至尾都只是我,周琛,你滿意了吧。”
說着,魏百善輕蔑一笑道:“這個真相,還有比你周琛知道得更清楚明白的麽,今天由始至終,你不就是想逼我說出這句話麽?”
魏百善一席話音落下後,一旁的石顏微微愣了片刻,忽然攥了攥手指,立馬擡眼嗖地一下朝着周琛看了過去。
周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意外之色,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似的。
魏百善說完這句話後,直接繞過周琛而去,擦肩而過時,周琛淡淡的沖他說了一句:“她這次回國,可不一定是為了我。”
魏百善聞言步子微微頓了頓,下一秒,他緩過神來,抱着南南大步離開,只是,沒走兩步,忽然又嗖地一下停了下來,只見,西裝革履的人群後邊,立着一個優雅婀娜的身影,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見魏百善朝着這個方位看了過來,那群陪同的下屬立馬将人群分成了兩隊,從中間劈開了一條道來。
南南見到那道身影後,立馬朝着那個方向大喊了一聲:“媽咪。”
話音一落,他激動的扭動着小身板,魏百善隔着遠遠地距離,一直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個方向看着,良久,只緩緩将懷裏的南南放下,南南立馬邁着小短腿朝着那道身影飛奔而去,然而一把抱住了那個身影的兩條大長腿。
魏百善立在原地,一直默默看着,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凝了凝神,緩緩提步,跟着走了過去。
一場鬧劇,終于散去,沒過多久,等候在過道上的那群西裝革履的管理層很快散去,而圍堵在賣場兩旁看熱鬧的客人見沒熱鬧看了,也紛紛散去了。
過道上,石顏立在原地久久沒有緩過神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緩緩擡眼,忽然對上了不遠處周琛直直的目光。
周琛正立在原地看着她,沒有動。
神色有些複雜,說不出來的目光,好像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早已經預料到,萬般篤定,卻又在真正發生後,有些難以言說。
石顏看了周琛一眼,頓了頓,忽然目光一掃,掃到地面散落一地的包裝袋,這些都是剛才被魏百善一把揮在地上的,袋子裏的首飾盒滾落了出來,地上一片狼藉,石顏見狀後立馬彎下腰将地面上的東西一一拾起,全部整理好後,猶豫了片刻,石顏緩緩擡着腳,朝着周琛走了過去,哪知,剛走到他的跟前,在石顏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忽然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牽引着朝着對面的人撲了過去。
石顏被他拽着肩膀,一把生撲到了一個堅硬寬廣的胸膛裏。
她的鼻尖微微一疼,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摸,後背卻被一只大掌生生摁住了,她壓根動彈不得。
石顏詫異了一下,随即,心頭一跳。
手中才剛剛撿起的那幾個奢侈品禮袋,又陸陸續續的跌落到了地面上。
心頭跳得厲害。
卻連一動都不敢動一下。
周琛不是多年以前那個為所欲為,不顧一切的人呢,現在的他,變得內斂,沉穩,喜怒無形,重遇這幾個月來,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這樣不顧及場合,直接在大庭廣衆、衆目睽睽之下——
石顏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待恍了一陣後,心裏漸漸平複了下來,只一動不的,難得乖順的将臉貼在他的胸口。
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氣息完全将她籠罩住了,她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他的心跳聲,砰,砰,砰,一聲一聲,無比有力,震動着她的耳膜。
只是,他單手抱着她,抱得很緊,很是用力,時間一長,石顏漸漸有些呼吸不暢,只不過,在這一刻,石顏不想打破這片寧靜,也不想打擾到他的情緒,就在石顏呼吸漸漸急促之際,終
于,聽到頭頂傳來一道聲音,只低低道:“我自私了一回。”
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有些難以言說。
石顏聞言,微微抿了抿嘴,少頃,她忽然輕輕擡起了垂落在身側的一只手,緩緩環繞到對方的腰上,輕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
周琛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原來,他一開始就知道南南不是他的孩子,可是,他有愧于趙栎,有愧于趙家,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風格,無論是南南,還是趙嫮,無論親生與否,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視如己出,可是,現在,他卻食言了。
為了自己。
他不僅辜負了當年的趙栎,也辜負了年輕氣盛卻浪子回頭的自己。
石顏心裏震撼的同時,心已經完全淩亂了,也已完全失去了任何的言語。
甚至比知道南南不是周琛的孩子,這個認知更令她震撼。
石顏的話音一落後,只見臉下的那具身體忽然輕輕一震,頃刻間,石顏只覺得自己肩膀一沉,她還沒有從萬般淩亂的情緒中緩和過來,就見周琛将堅硬的下巴從她的頭頂緩緩移開,下一秒,他忽然抿着嘴,慢慢放開了石顏,與此同時,他忽然彎腰,一把奪過了石顏手中及地面上的那幾個禮袋,然後,緊緊握着石顏的手,一言不發的就拉着她開始大步朝着電梯方向走去。
此刻的石顏還有些懵,因為走得太過匆忙,中途,禮袋裏的一根皮帶差點兒被從周琛手中摔落了出來,石顏連忙彎着腰将其撥了回來,嘴裏只匆匆問道:“我們···我們這是要去哪?”
一直大步走到了電梯口,周琛終于放慢了腳步,他只扭頭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低低回道:“酒店。”
說這話時,他的眼神綠幽幽的,冒着光,裏面仿佛住了一只野獸。
石顏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