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瑤從國外回來後， 走的一直是高調貴氣風，平日裏不說珠光寶氣，卻也肯定是時時刻刻一身奢侈品加身，時刻高光的，令人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 是富家大小姐無疑。
可今天，卻難得低調了許多，只見她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的T恤，配着簡單款式沒有任何花色的淺色牛仔褲， 她身高修長， 雙腿筆直， 這樣的穿戴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很是好看，整個人也平易近人了許多。
不知是不是石顏的錯覺， 總覺得對方的穿戴風格有些熟悉。
她身邊的T恤牛仔褲，石顏都有， 是她喜歡的風格。
兩人隔着十幾米的距離遙遙對視了一眼。
猶豫了片刻， 石顏只沖對方點了點頭， 正要直接離開的， 卻見姚瑤緩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沖她問道：“周寅他…睡着了麽？”
竟難得主動同石顏說話，神色看着也是友好的。
姚瑤的聲音有些低。
石顏腳步一停，半猜半蒙才清楚她所問的內容，思索了片刻， 只沖姚瑤點了點頭。
片刻後，石顏擡眼朝着四周掃視了一圈，目光最終落到了服務臺，正要過去，卻聽到姚瑤輕聲道：“伯母他們已經離開了。”頓了頓，又道：“你在這裏，她比較放心。”
邊說着，邊緩緩朝着石顏走了來。
來到石顏身邊後，姚瑤朝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沖石顏道：“這裏有專業的人看護，你不用擔心。”頓了頓，又道：“你要回學校嗎，時間不早了，外面沒車了，我送你吧。”
邊說着，姚瑤邊從包裏拿出了車鑰匙，沖石顏揚了揚。
今天的姚瑤跟以往好似有些不同。
聽了她的話後，石顏沉吟了一陣，沖她點了點頭。
從住院部走出來後，偌大的醫院徹底空了，褪去了白天的熱鬧喧嚣，午間十二點的醫院有些寂靜荒涼。
姚瑤的豪車在一衆普通轎車中顯得格外惹眼。
剛一出大樓，石顏就注意到了。
不是上次出車禍的那輛，又換了，換成了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利。
石顏跟着姚瑤一前一後上了車，姚瑤剛回國，路線不是很熟，石顏拿起了手機導航指路，晚上路上無人，基本一路暢通無阻。
一路上，兩人并沒有過多交流。
一直到了學校附近，看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姚瑤忽然開口沖石顏道：“要不要去喝杯咖啡？”頓了頓，又道：“想跟你聊聊。”
姚瑤的話石顏并不意外。
從見面開始，石顏就已經預料到了，只是，她還以為她想要說的話，會在車上說完。
“假如現在我說…想要将周寅還給你，還來得及麽？”
服務員在吧臺昏昏入睡。
整個咖啡廳裏，唯有石顏跟姚瑤兩位客人。
落座後，還沒有來得及點餐，姚瑤就直接開門見山沖石顏道。
話音一落，還不待石顏回應，就見姚瑤自己率先笑了起來，臉上帶着些許自嘲的味道，神色淡淡道：“呵，其實他好像也從來沒有屬于過我。”
說到這裏，剛好服務員過來點餐，打斷了姚瑤失落又自嘲的話語。
姚瑤很快将臉轉向了窗外。
因為隔得近，又面對面坐着，石顏得以看清姚瑤此時臉上的神色，這才留意到她臉上的疲倦跟失意。
當一個人情緒不佳，或者感到失落，感到無力時，即便是僞裝得再好，抿緊了嘴，那些所有的複雜，所有的失意卻都會從眼裏跑出來。
像是一只敗落的孔雀。
還是第一次在盛氣淩人的姚大小姐臉上看到這樣的神色。
尤記得，上一次見面時，對方一臉意氣風發，勢在必得。
只是，石顏并沒有任何暢快及奚落感。
她聽了姚瑤的話後，沉默了許久，沒有直接回應。
服務員走後，姚瑤轉過頭來，将目光再次落到了石顏的臉上，繼續道：“我這個人，從小錦衣玉食慣了，早已經習慣了唾手可得，唯獨周寅，是我無論耗費了多大力氣都永遠得不到的，我以為只要我将他搶過來了，早晚有一天他會忘記你，接納我，只是…當時多麽義正言辭，現在就會覺得是多麽可笑和幼稚。”
姚瑤邊說着，邊緩緩搖了搖頭，臉上的落寞清晰可見。
頓了頓，她再次擡眼看向石顏，道：“你知道嗎，這三個月來，你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次，卻将我徹底打敗了，整整三個月，我想我應該徹底看清徹底醒悟了，石顏，我現在将周寅重新還給你，還來得及麽？”
姚瑤再次重複了這個話，說到最後這一句時，她的神色變得無比鄭重。
話音一落後，她只一動不動地看着石顏，等待她回應的臉上，帶着些許複雜，些許奢求的意味。
石顏聽了姚瑤的話後，雙目微微閃了閃。
有些意外，又有些…複雜。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也不知道到底該回應些什麽。
對于姚瑤，石顏雖然并不喜歡，卻也并不讨厭。
她沒有怪過她。
她跟周寅七年的感情，說實話，不是一個姚瑤就能夠破壞得了的。
“周寅不是一件物品，他不屬于你，也同樣不屬于我。”沉吟良久，石顏對上了姚瑤的視線，一字一句道：“他只屬于他自己，因此，談不上歸不歸還，接不接受。”
石顏說完這句話後，只見姚瑤神色微微暗了一下，頓了頓，忽然又冷不丁道：“是不是因為周家大哥？”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今天在周家發生的事情。”
問這話時，姚瑤擡眼直直盯着石顏的眼睛，沒有放過石顏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而石顏冷不丁聽到她提起了周家大哥這四個字時，當場微微一愣。
猛地聽到這幾個字，石顏還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待意識到她意有所指的人是周琛後，石顏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緊。
明明隔了才不到一天的時間，可對于這個名字，這個人，依稀有種遙遠又疏遠的感覺。
這一整天裏，她忙忙碌碌，她将周寅的病房全部仔仔細細的打掃了一遍，又返回跑到超市買了粥，回到宿舍，用宿舍的電飯煲親自給周寅煲了粥送去，這一整天裏，她特意讓自己忙碌起來，特意不讓自己回想起白天所發生的一切。
卻不想，卻猝不及防的再次放映在了自己的眼前。
石顏用力的握緊了咖啡杯，指骨微微發白。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回過神來，卻并沒有直接回答姚瑤的提問，而是答非所問道：“現在是周寅最難熬的時候，或許，陪他走過這一程，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說到這裏，石顏語氣停了停，看向姚瑤道：“在感情這條路上，唯有堅定，才能走到最後。”
只是，這句話從石顏嘴裏說出來，似乎并沒有多少說服力，不過，卻感觸良多。
多少，有些諷刺的味道。
她一個“正室”，竟然給“小三”勸和，還不夠諷刺麽？
話都說到這裏了，其實，真正的回答是什麽，似乎已經并不重要了。
姚瑤雙眼一垂，有些失望，又有些無奈，最終只淡淡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有的感情，需要堅定才能善終，譬如你，可有的感情，即便是付出所有，也未必能夠得償所願。”
說到這裏，姚瑤忽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道：“或許我一直糾纏一直糾纏，糾纏到他最終向我服了軟，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只是，我不忍心了，周寅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我不忍心看他最終走到那個地步。”
頓了頓，姚瑤忽然端起咖啡輕輕的抿了一口，忽然笑了笑，又道：“何況，我姚瑤向來恣意妄為，何必在感情的世界裏，如此委曲求全。”
說完最後一個字後，姚瑤放下了咖啡，沉吟了良久，忽然冷不丁開口沖道：“回國這一行，對我是值得的，我似乎慢慢懂得了什麽是感情，只是…等周寅稍微好些後，我會回到加拿大，或許那裏，才真正屬于我。”
說着，姚瑤緩緩起了身，沖石顏告別，經過她身邊時，姚瑤輕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我後悔了。”
石顏坐在咖啡廳裏，看着姚瑤上車，看着她駕車而去。
姚瑤走後，石顏獨自一個人坐在咖啡廳裏，坐了很久。
等到咖啡涼了後，想了想，她将手機從包裏摸了出來。
微信裏，十點多鐘的時候，譚影給她發了信息，說今晚不回宿舍了，叫她別等她。
石顏盯着微信界面呆呆的想着，譚影父母都不在本市，譚影一般很少回家，也很少在外留宿，她不會寝室，她去哪兒呢？
石顏不由有些擔心，正要回信息詢問，忽然後知後覺的想了起來，今天譚影要去跟她的相親對象坦白，或許，她是跟對方在一起。
這樣想着，石顏只發信息叮囑了幾句，随即，退出了微信。
除了譚影的信息外，整個手機界面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動靜。
石顏用力的捏緊了手機，最終，帶着一身疲倦，返回了宿舍。
結果，遠遠地，看到宿舍樓外停放了一輛黑色大G。
石顏的步子頓時一頓，當場停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