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9）
周末過後何蓮一時沒想好怎麽做，只好去上班。她可以跟人過不去，但是不能跟錢過不去，畢竟辭職再找工作也是需要時間的。
一上午何蓮既糾結又害怕，她想找個人分享一下，但這種隐秘而又尴尬的事實在是無法說出口。
心裏有事放不下，結果就是呂經理吩咐她好幾件事，她全都弄出了差錯。
“小何，你最近怎麽了？有些心不在焉的。”
呂經理并不嚴厲，但是何蓮有種被看穿的錯覺，“沒事，就是沒休息好。”
“勞逸結合是好事，但是娛樂歸娛樂，工作歸工作，我希望你能分清主次。”
何蓮慚愧地點了點頭，“呂經理，我會注意的，下次不會再犯錯。”
杜總一般周一都會來公司，因為周一有例會，今天一上午，何蓮也沒看到杜總過來。何蓮有些悟了，也許杜總比她更害怕事情暴露。
何蓮覺得自己多慮了，害怕有什麽用，又不是她的錯。有句話不是說不怕君子翻臉，只怕小人難纏。杜總在公司的風評，一向是君子自居，雖然是個僞君子。
好不容易熬過上午，小雅她們叫她一起吃午飯，就在附近的朝鮮面館。小雅拿出小鏡子給自己補了個妝，何蓮問她，“你天天化妝不顯麻煩嗎？”她大多數時間都是清水洗臉，連護膚品都很少用。
小雅理了理頭發，“麻煩什麽，被人撞見長得醜才麻煩呢。”
“麻煩什麽？”
“萬一遇見帥哥，我又沒好好打扮，那多尴尬啊！”
何蓮笑着搖了搖頭，真是沒共同語言，就那一張臉，見誰不是見，她這樣的大概可以統稱為:懶。
“我這個星期準備去燙頭發，你去不去。”
“不去。”何蓮的頭發又黑又厚，平日只紮個馬尾，連個花樣都沒有，她記得以前小姐妹們去燙頭發，黃的、紅的、綠的……,走在路上被人嘲笑像野山雞，何蓮可不敢輕易嘗試。
小雅放下鏡子，語重心長道：“你看看你，再看看小紅人家現在都開始背驢了。”
服務員把面端過來，何蓮往裏面加了一大勺醋。“驢怎麽了？”
文娟撲哧一聲笑了，“驢沒怎麽，人被驢啃了。”
小雅俯身湊過來，“你還別說，那老頭長得真像頭驢的。你看他臉那麽那麽長。”說完笑得樂不可支。
何蓮蒙圈了，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她們到底在說什麽？
文娟挑了幾根面條，“你沒看見早上有人送小紅上班，開着個破車。又胖又矮還是個禿子，年紀都可以當小紅爺爺了。”
何蓮想了一下，這麽抽象的人，大概只有漫畫裏才有。
小雅撇了撇嘴，“她那麽醜，腿又粗又短，也就那樣的老頭子才看的上她。”
何蓮聞言耳朵些發熱，明知她們說的不是她，仍有些心虛。
文娟打笑着說了她一句，“你這是嫉妒吧？”
小雅不滿，“我嫉妒她，她有什麽值得我嫉妒的？”
文娟毫不猶豫的拆穿她，“不嫉妒你幹嗎拉着人家一直問包從哪裏買的。”
小雅嘟囔了幾句，“我是覺得那包看着好看，再說了，就那種男人舍得給她買包，一看就是假的。”
文娟嘆了口氣，“管他真假，有人願意給她花錢就行，什麽時候也來個人包養我？”
何蓮喝了一口湯，一不小心加多了醬料，真酸，“為什麽要別人給你買，自己買不行嗎？”
文娟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傻啊就她那種款式的包，你一年不吃不喝才買得起一個。何況那只是最基本款的，化妝品、衣服、車子房子，哪樣不需要錢，咱們怎麽可能買得起？”
“買不起可以少買、也可以一樣一樣買啊？”
小雅不屑一顧，“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看別人開着豪車，你騎着電動車你不心酸嗎？別人住着豪宅，你住着破屋，你不羨慕嗎？別人到處旅游，你只能拼命給人打工，拿着可憐的工資你不抱怨嗎？”
何蓮心想，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人生，幹嘛要羨慕別人的。
文娟點了點頭，“小雅說的沒錯，自己還好說，要是別人家的孩子都享受着最好的教育，過着最好的生活，而你的孩子一無所有，你什麽感覺？他要玩具你得盤算好久，要鋼琴你買不起，一個輔導班的費用頂你一個月工資，要是父母生病住院那真不敢想象。我現在都後悔死了，找個窮人日子都過不下去，你們可別學我。”
這幾句話戳到了何蓮心裏，人真的很奇怪，前世的她過得那麽苦、那麽悲，淌着的淚中都帶着血，好像一眨眼就給忘了。文娟是她們幾個人當中唯一結了婚的，還有個孩子，日子過得也不怎麽富裕，她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後悔當初。
“小蓮聽姐一句勸，以後嫁人一定要找個有錢的，不然這日子太難熬了。”
小雅附和，“就是就是，千萬別指望找個人跟你一起奮鬥，男人啊，沒本事的拖累自己，有本事的不靠譜。”
文娟再給了個實例，“我有個小姐妹為了愛情嫁給他老公，以前日子過得可苦了，現在好了有錢了，她老公又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小三，男人有了錢，跟誰都有緣，千萬別聽信他們那一套什麽我會加倍對你好的，人啊，都自私。”
小雅很贊同，“對對，所以我們女人呢，就得對自己好點，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找個有錢人嫁了，一輩子吃穿不愁就那樣過了。”
何蓮反駁，“有錢人哪那麽好嫁？”要真是那樣，哪還有什麽窮人。
“哎呀，你傻啊，幹嘛一定要結婚，找個有錢的男朋友也一樣啊，總之有錢，一切都好說。”
何蓮默默地吃完自己的面條，想着自己還是見識太少了。她們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只是何蓮接受不了，這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有的只是先付款還是後買單。
吃完午飯回去的時候，正碰上那人送小紅回來，倆人在公司樓下摟摟抱抱了好一會兒，小紅手中抱着一大束花，笑的很開心。
那男人看着年級确實挺大的，也不知小紅怎麽想的。
文娟似是看出何蓮心中所想，“要是個年輕帥氣的，你願不願意？”
何蓮沉默了一會兒，她沒經歷過，她不知道。
小雅推了她倆一把，“走吧，別看了，你以為人家過得不好，其實有錢人的快樂你根本想象不到。”
再次投入工作，何蓮明顯比上午用心多了，如果都是用青春來換生活，她願用辛勞奮鬥也不願用容顏巧取，因為芳華易逝而智慧長存。
下班前半個小時，辦公室電話響了，呂經理挂了電話對何蓮說:“小何，你把這個月的報表送去杜總辦公室。”
何蓮深吸了一口氣，來了，暴風雨終于要來了。進辦公室前，她特意沒關門，反正都要被辭了，她不懼。
杜總坐在辦公桌後，神色有些不太好，接過報表沉默了一下，“小何，前天我喝醉了，有些失态，沒傷着你吧。”
何蓮愣了下，“沒有。”她确實沒受傷。
“那就好，希望沒給你帶來麻煩。你去忙吧，幫我叫一下小侯，謝謝。”
何蓮從辦公室出來，前後不過1分鐘，她有些摸不準，指責呢？威脅呢？這不太科學吧。既然沒辭退她，何蓮也不打算立刻辭職，怎麽也得找好下一家再說。
後來杜總也沒再提過這事，何蓮也想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但是還是有些不一樣。比如行政部最近多了些新鮮水果，杜總出差回來給員工們帶的禮物，何蓮總是第一個選；再比如杜總去行政辦公室跟呂經理聊天，何蓮總覺得背後發毛，想被什麽危險的東西死死盯着。
何蓮再去找杜總簽字總是提防着他，杜總倒也規規矩矩的，不過總要跟她多說上幾句話，說他工作壓力大沒人理解，又或者是問問員工對她有什麽看法，然後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對何蓮的欣賞，說她乖巧懂事，希望她能一直陪在他身邊。
何蓮這個人呢膽小而又心善，她不願将人往壞裏想，但又确實沒多少生活經驗，就算知道杜總對她別有想法，何蓮認為只要她當做不知，杜總就別無他法。甚至有些規則還可以充分利用一下，只要不觸及她的底線。
所以杜總再誇她的時候，她都一律坦然接受，杜總能做到總經理的位置，定然有他的與衆不同之處，他的閱歷和經驗正是何蓮所缺的，何蓮希望能借鑒一下，規則之下能為他所用，當然也能為她所用。
郎周坐在對面的樓頂上，冷眼看着何蓮跟杜總虛與委蛇，這才多久原來膽怯柔弱的小白蓮已經敢跟老狐貍玩起了心眼，只是千年的狐貍萬年的王八精，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煉成。
如果他估量的不錯，這個是雙線任務世界，老狐貍背上浮現的那個碩大的數字，應該就是他還能在這個世界所呆的天數，10天，還有10天這個任務就要完結，他真有些迫不及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