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老者目瞪口呆地望着這株詭異的蘭花,一時間竟不知說什麽才好。不過靈族本就是山中草木雲氣之精所化,怪異之事多些倒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是的。”少女謹慎地回答。
蘭花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轉到堂後,約莫半刻鐘後,端着一壺上好的茶水出來了。
“請喝茶!”
蘭花分出兩根細長葉子,輕巧地勾住茶壺,往一旁兩個茶杯中滿上了茶水,又穩穩地将它們分別遞到少女與老者面前。
“請吧。”
明明是極為清越的聲音,卻偏生帶了幾分慵懶的味道,尾音微微上挑,仿佛焦尾弦顫、綠绮輕鳴,教人忍不住神思飛逸。
是黑色鬥篷人說話了。
在她說話間,兩把同樣帶着陳腐氣息的椅子出現在她對面的桌前。
蘭花很是機靈地将茶壺放在了桌上,自己則用神識好奇地打量着二人,似乎要在二人臉上開出一朵花來。
二人面面相觑,默默接過溫涼的茶杯,但卻下意識地都沒有坐下。據說青尋閣閣主可是個性情詭異的——呃,沒人知道閣主到底是人族、妖族還是靈族,但看過這朵蘭花後,少女與老者更傾向于認為她是靈族——多做多錯,不做不錯,還是不要随意施為,免得着了道兒。
蘭花這才滿意地抖了抖枝葉,幾步來到黑色鬥篷人身邊,三角形的花瓣還在黑色鬥篷的下擺上蹭了蹭。
“呵……”黑色鬥篷下發出一聲輕笑,只是那笑聲中似乎帶上了幾分若有若無的遺憾,仿佛二人沒坐上去令閣主的某個計劃落空了。
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從黑色鬥篷中探出,在蘭花的花瓣上輕輕撫了撫,像是在表揚蘭花方才的彬彬有禮。
“那麽,你們是顧客了?”她悠然收回輕撫花瓣的素手,語調中帶着幾分奇異,“需要知道什麽?”
“是的。”少女從袖中摸出一張材質奇異的地圖,雙眸死死盯着眼前的黑色鬥篷人,眸中的狂熱一覽無餘:“我需要知道與它有關的一切!”
閣主發出一聲莫名的輕笑,卻并未伸手接過那地圖,而是饒有興味地說道:“不問問代價嗎?”
少女輕蔑地笑了聲,仿佛閣主的問題對她而言簡直是一種羞辱,“只要你說得出來,還沒有本小姐拿不到的東西。”
真是個被寵壞了的稚子啊!
老者心中掠過這個想法。
黑色鬥篷中的人沒有再說話,雖然二人看不見閣主的表情,但都察覺到她的視線已然落在了地圖上。
可真是個被寵壞了的稚子啊,不過是區區一個返虛靈修留下的洞府,偏偏她卻似乎毫不在意收獲的寶物遠不及她的付出……閣主鬥篷下的臉上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仿佛看見了什麽極其可笑的事情。
不過那又如何,只有活着才需要計較這麽多呢……
“代價是,三株魔界碧磷淵的——冷焰草。”
閣主故意在中間頓了頓,似乎話裏轉了個彎,輕易地勾起了二人的疑惑。
少女大惑,她怎麽知道自己恰好有三株冷焰草的?方才那個停頓卻又是為了什麽?
須知,魔界碧磷淵距離靈界有千萬裏之遙,幾乎是處在天下最東北角。也是因為自己宗門正是位于人界最北的列襄郡,大師兄才會去魔界游歷,恰巧在七八年前回來,送了自己一些魔界特産作為禮物,其中就有三株碧磷淵的冷焰草。
只是——如果她早就知道的話,方才那個轉折,是否在暗示她其實知道自己還有更貴重的寶貝呢?
冷焰草确實較為稀罕,但比起大師兄送自己的另外一件東西,卻是遠遠不如了……
思量着,少女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但仍強自保持着鎮定。雖然這個青尋閣閣主極為厲害神秘的樣子,但師祖賜予自己的寶物卻也不是吃素的——她或許不相信自己,但對師祖卻是極為信賴的。
既然師祖說過有那寶物在,除了他沒人能推衍自己的天機,那自然是沒問題了。
少女安慰了自己一番,這才從用神識從琳琅滿目的儲物袋中找出三株冷焰草,直接放在黑色鬥篷人面前的桌上。
青尋閣閣主并沒有其他動作,一旁的蘭花卻又高興地跳了起來:“主人,主人!又有人來了哦!”
少女與老者一驚,連将地圖收回儲物袋中,視線齊刷刷轉向門口。
幻禁再一次如水波般蕩漾而開,三個人從中大步邁出。
三人均是靈修,其中領頭的男子明顯衣飾更為華麗些,至少光憑少女的眼力,就發現那男子渾身上下不少于五件靈器,其中一件還是六階靈器。至于其他二人,都是一臉嚴肅模樣,看起來更像是那領頭男子的護衛。
“顧客嗎?”
蘭花快速來到三人面前,幾根枝條向上揮了揮,似乎是在向三人打着招呼。
“嘿嘿……”領頭男子怪笑兩聲,身旁站着的一個護衛手中光芒一閃,三柄飛刀射向蘭花,幾乎眨眼間便要将蘭花切成三段。
但他們并沒有眼福見到那場景,因為就在飛刀将将碰到蘭花時,蘭花的身形消失在了原地,仿佛瞬移般出現在了黑色鬥篷人的腳邊。
“啊!”後知後覺的蘭花這才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麽,連驚叫起來,“主人,他們欺負蘭蘭!”說着還緊緊攥着鬥篷的下擺,三角形的花瓣上滲出點點透明液體,像極了受欺負後向長輩撒嬌哭泣的小孩子。
雖然在玄右城內不許動武,但此【武】只是靈器、靈儀、道符等的攻擊,并不包括人界的一些簡單武技或是靈族的一些劇毒。
方才那護衛的飛刀上,正是抹了一種劇毒,如果蘭花不幸沾到那麽一丁點,絕對會死的不能再死。
“啧啧,你就是那什麽青尋閣閣主吧?”領頭男子并沒有絲毫歉意,臉上仍挂着幾分邪邪的笑意。
靈修在修行的過程中,可以漸漸調整自身容貌,因此大多靈修都是俊美的,一些功法特殊或是遭遇特殊的除外。眼前的男子雖然行事方式與态度令人極為讨厭,但他确實長了一張不錯的臉,幾分邪邪的笑意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陰狠之美。
只是這張臉被在場所有人和靈忽視了,畢竟少女雖然看起來平平無奇,但誰都能看出那不過是僞裝後的模樣,真實長相自然毫不遜色這領頭男子;而老者,難道他會對一個年輕男子産生什麽旖念嗎?
至于青尋閣閣主,既然她可能是靈族之人,那更是對美貌免疫了,因為無人不知靈族與生俱來的美貌天下無雙。
更何況,她可能會對一個仗勢欺人、自視甚高的廢物二世祖家夥感興趣嗎?
青尋閣閣主此時是不悅的,雖然她早知道此時會有三只讨厭的蒼蠅冒出來打擾她的心情,但為了接下來的計劃她還是沒有阻止他們的出現。
“張昱?有何貴幹?”
敷衍式的回答,連起身都欠奉的嚣張,無形中令領頭男子極為不悅。至于她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倒是被男子忽略了——以青尋閣閣主的能耐,知道他是什麽人,本就不是件難事吧。
“貴幹不敢當,只是聽說這玄右城裏有個什麽青尋閣慣會作弄于人,自以為憑着些微末伎倆便能橫行無忌了,竟還膽敢妄自揣度合虛期前輩們。父親大人仁恕,不欲與你這小輩一般見識,只是本少爺倒是沒這個顧忌。所以今天本少爺來是為了……”
“哈——”
一個長長的呵欠打斷了張昱放狠話,青尋閣閣主伸了個懶腰,優美潔白的下颌露出鬥篷,朱唇邊帶着幾分譏嘲的笑意,輕啓道:“拆了我的店嗎?那請便。”
實在是很無聊的對話,她忍不住将進度稍微提快了那麽一點。
張昱剩下幾個字噎在喉嚨裏,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拆?感覺本少爺太聽話了些!
不拆?那本少爺來這裏是幹嘛?傻乎乎地放狠話嗎!
如果青尋閣閣主聽得到他的心聲,一定會難得地對他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告訴他有自知之明是良好的品德。
但她并沒有興趣去思考張昱的內心糾結,所以那抹刺眼的譏笑依舊停留在她的唇角。
張昱的猶豫糾結在又一次擡頭看見閣主微笑的時候眨眼消失無蹤,他表情兇狠而猙獰,一旁的蘭花又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給我砸了這個賤人的店!哼,本少爺倒要看看她被人拆了招牌還有沒有臉面在玄右城待下去!”
身旁的兩個護衛幾乎是在瞬間就動作起來,其中一人猛地一腳踹上原本為少女和老者準備的椅子,雖然它們看起來風吹就倒,但忠誠而經驗豐富的護衛是不會小瞧它們的。
于是聲勢浩大的一腳還沒真正挨上椅子,強勁的腿風就先将椅子拆了個幹幹脆脆。眨眼間原本至少還有形的椅子只剩下一地碎屑,過程之輕松令護衛幾乎一愣,一腳落到實處,整個地面都仿佛抖了抖。
雖然他們不能動用天地靈力與自身修為,但在修行的過程中,肉身不斷得到強化,肉身的力量自然也不斷強大,遠非人間那些凡人中的武林高手可比。
“啊,那是萬年沉鲛木所制的椅子!”青尋閣閣主沒有任何心痛與驚訝的聲音響起,“看來我得找張琦讨這筆債了。”
張琦,自然就是領頭男子口中的“父親大人”,人界扶風郡一位合虛期洞虛境的靈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