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懷安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表情真摯。“其實是這麽一回事，我們……”
此時，鬧哄哄的燒烤店裏劃過一道亮麗的身影。橘紅色的大衣在一片深色外套中格外的搶眼。
“你們挑的是什麽地方啊，這麽偏僻，還不讓我把車開進來。剛才走了一路差點把我耳環都要擠掉了。”抱怨的聲音傳入他們的耳朵裏，打斷了這場剛開始的對話。
來人是一個和江姜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叫方淩。棕色的大波浪卷，臉上精致的妝容堪比美妝博主，手上挎着的輕奢包散發着“我很貴”的味道。
石懷安：“……”
江姜：“……”
簡淺：“……”她剛剛夾起來的韭菜又掉了！啊，老王家的烤韭菜超級好吃的！
桌子一側三人皆陷入了滿腦袋問號的狀态，紀淵倒是淡定，給她拉過一把椅子往眼前一放，“坐吧，這兒的燒烤懷安說好吃，你大小姐不是一天天喊着要試一下燒烤嗎？”
“噫，這桌子油膩膩的。能不能換個好一點的地方啊紀淵，這讓我怎麽吃。”方淩帶着一臉嫌棄扭扭捏捏坐下，手裏的包看了好幾處愣是找不到地方放，精致的妝容都快要被她臉上豐富的表情給擠掉了。
最後幹脆長手一伸，将包塞到紀淵的懷裏。
紀淵忽然變成拎包小弟，自然是不樂意了。細長的狐貍眼閃過危險的光芒，變得低沉的嗓音帶着警告的意味。“方淩，你大小姐脾氣最好給我收斂一下。”
紀淵掃了一眼桌對面，剛才還在圍觀的三人瞬間個忙個去了。掉了韭菜的簡淺站起來去找老王加菜，石懷安和江姜繼續他們的對話。
石懷安：“江姜，我們團隊其實是研發游戲的工作室，就差一個游戲策劃了。我記得你在學生會的時候鬼點子聽多的，還懂創新。你別看淵少跟個富二代暴發戶似的，其實他很有實力的，最近國外流行的幾個軟件都是他回國前開發的，雖然行事作風有點異于常人。”
“……”江姜表面還在微笑，心裏的吐槽卻說個不停。這人何止異于常人啊，一個工作狂，一個神經病，還有一個大小姐。這工作室能組建起來還真是老天開眼，走狗屎運了。
“師兄，要不你讓我再考慮一下吧。”江姜沒把話說絕，她是畢業生，外面以A大的名聲，在B市什麽工作沒有，何況她的實踐經驗還不少。她是找工作不是當義工，第一份工作沒發展她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江姜揉了揉發漲的腦袋，有些苦口婆心。“師兄啊，以後你們工作室招人千萬要找個靠譜的去當HR，想招正常人太難了。”
石懷安哪能不知道他這個師妹是在埋汰紀淵這個半吊子HR呢？可作為合作夥伴，他也只能笑笑，拿起可樂和她碰杯。“師妹，我就當你是答應加入我們工作室了啊。話說這是不是你退出學生會後我們一起吃的第一頓燒烤啊？”
江姜結果石懷安遞過來的筷子，仔細回憶了一下點頭。“好像是，沒想到已經這麽多年了。還好沒變的是老王這個秘制烤雞翅，等會簡淺回來應該就能吃了。”
坐在一邊的三人倒是吃飽喝足了，紀淵嘴裏叼着根簽眯着眼看對面的師兄妹在和樂融融地聊着閑話，忽然覺得這和諧的畫面有些刺眼。
“懷安，你這個師妹還挺有意思的啊。”紀淵心裏在想什麽誰也摸不透，現在眯着眼嘴叼着簽的樣子十足像獵人在尋找自己的小獵物。
石懷安下意識想将自己的師妹擋在身後，紀淵的少爺作風他不是沒經歷過，自己師妹還跟小白兔一樣那麽純潔，可不能給他大灰狼給兇了。
“她比較內斂。”石懷安替江姜解釋。
坐在一邊的女孩也沒搭理紀淵，就随石懷安替她說，自己則是一臉安心地吃着烤串。
得不到搭理的紀淵臉色一沉，幹脆閉上嘴巴盯着外面的街道看。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別扭地鬧着脾氣。
方淩吃了兩口烤串就對此失去了興趣，幹脆筷子一放拿過紙巾給仔細地擦了嘴，又補了口紅才正視那兩個穿着普通，正低頭吃東西的女孩。
“你們好啊，我叫方淩，是紀淵的好朋友。”紀淵二字在酒紅色的雙唇間繞了兩圈才被吐出來，跟澆了蜜的孜然，和烤串暧昧不清。
當然誰是孜然，誰是烤串，江姜就不知道了。
“你好，我叫簡淺。江姜的舍友。”簡淺是個一根筋，完全聽不出方淩在宣示主權。
江姜放下手中的烤雞翅，朝她禮貌點頭。“我是石懷安的師妹，以後或者是他們的同事。”
方淩一聽，歪了歪頭笑靥如花。腦袋轉向紀淵，“紀淵你今天來招聘，就挑到了她？”
“嗯。”紀淵的視線再次回到眼前的人身上轉悠，連一個眼神都沒有落到方淩的身上。
被忽視的方淩郁悶極了，“我還以為你會找一個男生，這樣思路會比較廣。”
“腦子對了就行，性別不重要。”
閑聊了那麽久，石懷安早就餓透了。看見自家師妹姿勢優雅，速度不落地消滅着食物，趕緊虎口奪食。
“師妹啊，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麽能吃。”石懷安确實開始懷念起當年和一群半大的小孩一起瘋狂的日子。
江姜被石懷安這麽一提，就被辣椒面嗆了喉，咳嗽着直擺手。白淨的臉蛋瞬間憋紅了，“我……咳咳，我這不是……咳，怕浪費食物嘛。”
石懷安哪知道自己的小師妹三年沒見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禁逗，趕緊起身去冰櫃拿礦泉水。
老王的秘制辣椒烤雞翅沒別的，就是香辣得狠，被辣椒面這麽一嗆，是半天回不過神來的。簡淺看她眼眶都紅了的樣子，趕緊将自己的可樂遞出去。“江姜啊，你要不先喝點可樂吧，這麽咳嗽下去估計你嗓子明天就廢了。”
病急亂投醫的江姜也沒想可樂喝下去是什麽後果，抓起就要往嘴裏灌。冰冷的罐子觸碰到唇瓣的那刻，手腕被伸過來的手拉住，手中的可樂被奪了下來。
江姜驚訝擡頭，撞上了那雙狐貍般的眼睛。此刻的狐貍眼睛眯着，眼神有些冷。“嗆到了還喝可樂，用屁股在思考嗎？”
“……”手上被塞進一瓶擰開的礦泉水，被控制住的手腕也就此松開。紀淵回到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吃着烤碟上的肉。
一桌四人都摸不清這個男人心裏在想什麽，連拿着水回來的石懷安都停下了腳步，對紀淵投去異樣的目光。
後知後覺的紀淵擡頭掃了他們一眼，迎着他們的詫異的目光丢下筷子。擡了擡下巴看向江姜，“看我幹嘛？不喝水就把水還給我，還沒喝過的，別浪費了。”
這神經病居然好心地給她遞水，吓得江姜趕緊喝了兩口，将辣味壓下。
“謝謝。”江姜禮貌地朝他道謝，即使這個人前幾分鐘還是怪怪的。
“嗯。”紀淵點了點頭，一張俊臉跟別人欠了他五百萬一樣。
熟悉紀淵的于逢青低下頭繼續折騰他的電腦，倒是旁邊坐着的方淩臉色變了變，卻礙于紀淵沒發作。
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一個女孩居然能讓紀淵為她遞水，帶着嫉妒的目光落在江姜的身上久久不散。
“……”她不過是喝了神經病遞過來的水，怎麽換來那個腦門上貼着“我很有錢”的富貴小姐仇恨的目光。
三塊錢一瓶水，江姜估計這位大小姐也不缺這個錢吧？大概是她眼前這個神經病從來沒給她遞水？
石懷安拿着水在江姜身側坐下，“小師妹啊，下次吃東西我不跟你搶了，你別着急。”
緩過氣的江姜終于能正常說話了，眼前的食物也被消滅了七七八八。這才語重心長地和他溝通，“懷安師兄啊，你以後別再逗我了，下次再這樣誰還跟你吃飯啊。”
石懷安還想打趣，卻聽見低頭玩手機的紀淵發話了。“下周一來實習，走了。”
領頭羊要走，其他人也不敢多言。還沒踏出社會的江姜，簡淺兩人更是不敢多說什麽，在秋風中縮着脖子跟在衆人身後。
落在隊伍的最後，簡淺小聲在江姜耳邊嘀咕。“江姜你真的要去他們工作室實習嗎？我覺得那個神經病不太靠譜。”
事關工作，江姜倒是沒和簡淺瞎扯。“雖然他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不過我相信懷安師兄，他總不能坑我吧？”
“這倒也是，有懷安師兄在還算是有個照應吧。不過你下周一搬出去，那就意味着宿舍沒人了哎。沒想到我們宿舍四個會散得這麽快，也不知道大四沒課是喜是憂。”
江姜沒簡淺這麽多愁善感，她留在這邊發展兩人遲早還是會再見的，至于宿舍其他兩個人，本來就不是很熟，畢業吃頓飯就算是散夥了。
兩人小聲地說着話，穿過小吃街外面便是大馬路。隔着老遠就看見一臺騷橘色的名車停在路邊，以一個車身占兩個車位的姿勢塞進了路邊的停車位，可見主人的霸道任性。
“小師妹，你們兩個自己回去安全嗎？要不我先把你們兩個送回去再走？”石懷安說到底還是他們的師兄，體貼程度和底下那群師弟截然不同。
江姜搖頭，“師兄，校門就在隔壁你不用替我們操心了。趕緊和他們走吧，晚了這邊不好打車。”
走在前面的三人早就鑽進了名車中，坐在駕駛座的方淩降下車窗朝石懷安喊。“懷安，走不走啊？”
江姜上前推了石懷安一把，笑着朝他揮手，故作嫌棄。“師兄快走吧，我們可沒法收留你。”
女孩站在橘黃的路燈下，微微歪頭朝他笑。清冷的臉蛋多了溫暖，比大一時看到的青澀女孩多了一分沉穩。
那刻，石懷安心裏居然生出他的小師妹真長大了啊的錯覺。
方淩在催促，他只能邁開腿往車的方向走。
最後車開出去的時候，副駕駛的窗戶被降了下來。那雙的眼睛在黑夜中依舊亮亮的，注視着站在路邊的江姜。
被盯的江姜背後一陣涼，“淺淺，這天是越來越冷了啊！”
油門一轟，剛才還在裝帥的紀淵摔了個措手不及。不滿地撇了一眼旁邊開車的方淩，最後沉默地将車窗升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