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朵黃玫瑰
朋友每天都在叮囑卡爾不要忘了他的口罩和手套,更不要忘了他的師父,卡爾一一答應,他不明白朋友這麽重視這件事的潛在意義,只覺得或許是他們心意相通。
伊索·卡爾很快長成了可靠的青年,他不擅與人交流,在把那些水合溴化物注射進別人的身體前,他不會像自己的師父那樣過多地勸說他們。
卡爾虔誠地履行着自己作為擺渡人的職責,一絲不茍地當好了小鎮上唯一的入殓師,對于這樣的生活,他覺得很滿意,又總是在不安。
他的不安感源于什麽,他也說不清,只是偶爾在他向朋友傾訴時,對方會悲憫地告訴他,希望他想想自己還缺點什麽。
他缺少什麽呢?
卡爾思索着,快速地将對方殘破的肢體縫合起來,在他的手下,他曾經的師父已經被注射了水合溴化物,平靜的面容隐藏了深深的恐懼。
卡爾知道自己缺少什麽。
他低着頭,凝視着傑伊·卡爾的臉,凝視着将死亡與平靜教會給他的人,凝視着藥物在他血管中的流動。
傑伊先生,他最感激的人,即使是那樣劇烈的掙紮,在強效的藥物作用下也會變成這樣的安穩,死亡是多麽包容的事物啊!所有的生命,在擁抱死亡的那一剎那,都會擺出此生最恬靜的面容,只有死亡才能襯托出活着的偉大,只有死亡才能給予徘徊者永恒的安寧!
而現在,伊索·卡爾看到了傑伊對于死亡的恐懼,他想,這是不對的,教會他這份安寧的人,如何能滞留在對其的抗拒和憎惡中?此刻的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蛻變,伊索·卡爾将要接過擺渡人的職權,而擺渡人也應該去往冥河的彼方。
他将傑伊·卡爾的屍體納入靈柩,葬在了一片黃玫瑰花叢裏。
現在,他還缺少什麽呢?苦惱的卡爾不得不再一次向朋友咨詢,可是這一次朋友卻顯得比任何時候都沒精神,朋友躺在他帶來的靈柩裏,告訴他:“別問我,不知道。”
而他坐在被壓倒的黃玫瑰花叢裏,手邊的黃玫瑰嬌豔又純潔,襯極了他那位朋友。
伊索·卡爾站起來,折下一朵花枝,把花朵放在了朋友的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