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過去之後, 二月初,危澤集團在微博官方賬號發布了一條公告。
他們宣布已和演員斐秋簽訂合約,今後将負責斐秋女士的演藝事業等各項公開活動。
危澤集團旗下有将近一百二十多位實力派演員, 斐秋雖然才三十出頭的年紀,但按照她過往的資歷和作品,地位足以跻身于集團簽約演員的前五名。
有了這顆參天大樹,肥啾粉們自然是非常滿意的,大家終于不用再擔心斐秋被那些小喽啰們拉踩炒作了。
這個消息引起的轟動不算大,很快就從熱搜上下去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 某經紀公司從過年前就陰雲密布, 畢竟花了那麽多精力和資源,好不容易推出來的女團都沒有給公司創造出多大的價值, 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被悶頭一棒, 然後啥活動都參加不了, 所有代言也都被解約了,任誰都笑不出來。
被迫休息了将近一個月,那位先前還認為自己風頭無兩的女團隊長,也早就啞火了。
練習室裏,隊員們坐在地板上讨論着斐秋簽約危澤集團的事。
雖然是女團隊長先招惹斐秋的, 但大家都認為斐秋才是害她們無法工作的元兇。
“她八成是覺得自己那個軟飯男老公指望不上了, 所以轉頭勾搭了危澤, 真不知道她有什麽手段,能讓那麽多人都對她五迷三道的。”
“她要是出書, 我肯定買。”
“哈哈我也買,誰不想榜上危澤那種大佬啊—-”
“別做夢了, 你們沒聽小道消息說嗎,就是斐秋劇組裏原本的女二號邵靈珂, 她的金主可是沈鳴本!那可是比危澤還厲害的大佬,可她自己作死,還不是被罵的不成人樣,現在都不知道消失到哪裏去了—-”
她們議論紛紛,而女團隊長則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裏,誰也不肯搭理她。
這時經紀人王姐走進來,她長了張嚴肅臉,臉上還萬年都架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像教導主任似的。
但這會兒她的表情卻有些興奮的樣子,大家連忙站了起來,覺得肯定有通告了。
“咱們老板有個朋友知道你們現在情況比較艱難,所以請你們去一個電影裏露個臉,幾分鐘的鏡頭,但你們還是要好好表現,不要給老板丢人。”
“—-幾分鐘?”有隊員撇了撇嘴,立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幾分鐘的鏡頭對她們能有什麽用處,拿那麽點片酬,還要來回跑,不夠麻煩的!
王姐哼了哼:“你們不想去的話,就繼續呆在這兒等吧,看什麽時候能有工作找上門,別忘了你們的合同上可都寫了,每年不給公司賺夠三千萬,就只能拿到百分之三的工資。”
大家一聽,你看我我看你,只能認命接受了。
沒辦法,誰讓這經紀公司的合同那麽黑心呢。
經濟論壇結束後,沈鳴本婉拒了一衆大佬們的晚宴邀請,很快就離開了。
但他并沒有回家,而是坐車去了一家酒吧。
這酒吧是江明的朋友開的,不對外開放,所以對客人隐私保護的很好。
沈鳴本是第一次來,因為還是下午的原因,進去後裏面并沒有什麽客人,江明對他招了招手,他便走到吧臺坐下了。
點了杯白蘭地,剛抿了一口,江明就冷笑着道:“我前幾天見到秦黛了,你猜她在做什麽?”
沈鳴本眉頭微蹙,他現在沒心情聽這些閑話,更沒興趣知道秦黛的什麽事,但他總不能讓江明閉嘴。
于是他興致寥寥的問:“做什麽?”
“應該是給自己找了個金主,我看着那家夥還不如趙宇墨呢,地中海加啤酒肚,最搞笑的是他還有個大金牙,真不知道是哪來的暴發戶,我一想到謝津和這種女人在一起過,就替他感到不爽!”
酒吧裏光線昏黃,沈鳴本脫了西裝外套扯了領帶,只穿着件純白的襯衣和黑色西褲,襯衣袖口向上挽了兩下,露出修長健壯的手臂,和旁邊一看就喜歡招花惹草,打扮鮮亮的江明不同,他看起來就內斂低調多了。
江明又吐槽了幾句謝津對女人的審美眼光,見他一直喝着酒沉默不語,才反應過味兒來。
“呦,怎麽了這是,難得見你這樣,和斐秋又鬧別扭了?”
沈鳴本不鹹不淡的搖搖頭,舉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江明和他從小就玩在一起,自然了解他在感情方面悶葫蘆的德行。
笑了笑,江明壓低聲音道:“是斐秋這次離開久了,想她了,還是擔心美人在外,被別的男人勾跑了?”
沈鳴本斜眸瞥了他一下,眼神清冽,不由得讓江明笑容一窒。
“—-額呵呵,不願意說算了,反正你現在閑着沒事,想出來喝酒就給我打電話,我随叫随到。”
沈鳴本喝完了杯子裏最後一口酒,用手指點了點吧臺,示意調酒師再給他續一杯。
沉默片刻,他終于開口道:“确實鬧了點別扭,但不是我跟她鬧,是她跟我鬧!”
這委屈的語氣聽着特別像青春期早戀的小男生,江明嘴角一陣抽搐,強忍着才沒笑出來。
“我問你。”
沈鳴本的腦袋朝他偏了偏,用低沉的聲音道:“你将來結婚,願意和你老婆財産獨立嗎?”
江明抱着胳膊想了想:“無所謂啊,兩個人開心就好。”
“那她遇到什麽麻煩都不告訴你,你幫了她,她還跟你很客氣,你也不介意嗎?”
“這—-都是一家人了,這麽客氣幹嘛?”江明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解。
沈鳴本低眉斂目,語氣沉重:“斐秋前一陣跟我提離婚了,怨我工作忙不顧家,我現在在家待着了,她雖然不提了,但還是像之前那樣,遇到麻煩事就直接找危澤解決,然後頂多事情過去後告訴我一聲,我是她老公,又不是她的日記本!還有,網上那些人造謠污蔑她,我說公布我們倆的關系,她不同意,怕事情越弄越亂,我答應了,可現在那些人又罵我不幫她,罵我是軟飯男,她對我也一點歉意都沒有,你說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我就這麽讓她讨厭?連一句對我的維護都沒有!”
江明雖然是情場浪子,但聽他一股腦說出這麽多怨夫之語,腦子也一時間有些轉不過彎兒來了。
他真沒想到沈鳴本和斐秋之間的矛盾原來已經這麽深了。
江明一臉驚奇:“你等等,兄弟—-咱現在已經這麽卑微了嗎?”
沈鳴本不經常喝酒,酒量就不太好,這會兒連續兩杯下肚,耳尖便充血泛紅了。
只是他臉上和眼睛看着還算清明,沒什麽醉态。
沒藏住心事,一下子全說出來後,他雖然是好受了一些,但一想江明根本沒正經談過戀愛,也沒結過婚,他跟這家夥說那麽多做什麽?
于是沈鳴本索性讓調酒師又續了一杯,悶頭繼續喝了起來。
江明見他又不吱聲了,就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後靠過去滿臉不忍道:“那既然她想離婚了,就離呗,別最後鬧得連朋友都做不成,你看看我,單身多爽,來去自由,想幹嘛幹嘛,一天換一個,都不帶重樣的!”
誰知沈鳴本卻一胳膊肘把他搗開了。
“嘿!”
江明被他推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坐穩後想刺他幾句報複一下,可是見他眉頭皺的更深了,才想起他這會兒心情不好,所以忍了忍便老實下來。
“你們倆呀,都好了十多年了,像這種矛盾,那多半是因為沒有好好溝通,斐秋我是了解她的,她不是那種随随便便,喜新厭舊的女人,而且當初懷了孕直接退圈,就是想和你過日子的嘛,是你工作太忙忽略了人家,所以人家生氣和你冷戰一段時間怎麽了?”
說着,江明嘆了口氣:“找個機會,你們倆好好聊聊吧,找個折中的辦法,肯定能好起來的。”
沈鳴本不吭聲,但心裏卻冷笑了一下。
斐秋不喜新厭舊?
想起那天晚上在橫店外面,斐秋看到那個小白臉程選後,笑的那叫一個親切溫柔!
那種笑容,他都八百年沒見過了。
一想到這個,他就堵心,煩躁的像是投資損失了幾百億一樣。
不過江明說的也确實有些道理,等斐秋殺青回來,他就找她聊一聊。
讓她收收心,複出拍戲可以,但要懸崖勒馬,回頭是岸。
外面的小白臉再年輕,嘴巴再甜,能比得上他可心?
他放着那麽多生意不去忙,現在整天窩在家裏帶孩子,最主要的還不是為了她!
轉眼又過了将近兩個月,經紀人熊哥和琺琅品牌接洽成功後,斐秋就趁着拍戲間隙,把廣告給拍了。
第一次拍廣告,進行的要比她想象中輕松順利,不過兩天時間就拍完了。
回到劇組後,沒日沒夜的又拍了一個月,她的戲終于殺青了。
但是身為制片人,劇組的事情那麽多,她還不能離開,而且沈鳴本的侄兒沈兮兮來了,要補拍女二號的戲份。
因為沈兮兮還是個學生,又不是專業演員,所以編劇們便删減了一些戲份,劇組集中起來給她拍了四天時間,很快也殺青了。
斐秋站在鏡頭外,等沈兮兮拍完最後一個鏡頭,就抱着鮮花上前,和其他幾個演員陪她一起拍了些合照,然後幫她婉拒了導演等人晚上聚餐的邀請。
沈兮兮是她爸媽的掌上明珠,這次一個人過來拍戲,斐秋自然要保護好她。
“小嬸兒,今晚咱們倆一起睡呗,我明天就要走了,想跟你聊聊天。”
沈兮兮從後面抱着她撒嬌。
兩人一邊說笑着一邊往橫店外面走,正要上車,斐秋卻發現不遠處有幾張熟悉的面孔向這邊走了過來。
而那一行人也認出了她,還未走近,臉上便已經露出充滿敵意的神情。
走在最前面的秦黛最先停了下來,她揮了揮手,微笑道:“又見面了,好巧啊。”
斐秋點頭:“是挺巧。”
秦黛身後的那幾人,分別是才從承天卷劇組挖走的盧小佳,以及之前和斐秋一同上過綜藝節目的女團五人。
而另外三人,應該是經常在電影裏客串的配角,斐秋看着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
盧小佳再次見到斐秋,臉色一變,不自覺的就心虛地低下頭想縮到最後面去。
但女團的那位隊長卻一揚下巴,用鼻孔看着斐秋,冷聲道:“怎麽哪都能見到你,真是倒黴!”
斐秋看了她一眼,懶得搭理她,她牽着沈兮兮的手就想上車。
可沈兮兮是個還沒出社會的小姑娘,再加上她家境優越,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只有捧着她的份兒,她何曾受到過這種輕蔑的對待。
再說了,斐秋是她的偶像,更是她小叔的老婆,她可不允許一個屁都不是的人随意诋毀。
“你是誰?她根本沒理你,你憑什麽那樣說她?”
看着沈兮兮秀麗出挑,眉目間掩飾不住的鋒芒,女團隊長先是愣了一下,見旁邊再沒有斐秋的人,膽子瞬間又大了起來。
“切,看着不爽就說喽,你能拿我怎麽着?”她挑釁道。
沈兮兮氣的小拳頭都握起來了:“你!”
秦黛擡手攔住想上前逼近的女團隊長:“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秦黛笑了笑對斐秋道:“我之前不是說要拍電影嗎,導演定了這裏為第一取景地,沒想到你們劇組也在這兒。”
斐秋甩了甩手,連笑都懶得笑:“好,那你們過去吧,我要走了。”
說着她把沈兮兮推上車,然後自己也要上車了,可盧小佳卻走過來叫住了她。
“斐姐—-”
斐秋扭頭看了看她,轉過身來:“有什麽事嗎?”
盧小佳小臉蒼白,扭捏的抓着衣角:“斐姐,對不起,我之前太沖動了,沒有考慮到劇組的損失,還有你對我的期望,當初要不是你點頭,我還在學校讀書呢。”
“—-既然已經簽約了,那就把戲拍完,然後回學校讀書吧,你年紀這麽小,不要再随便接戲。”
剛才聽秦黛一說,斐秋就知道她要拍的是什麽電影了。
因為這家橫店裏正在拍戲的劇組,她大致都知道是什麽情況,其中有一個劇組還在籌備開拍階段,而導演是臭名昭著的爛片專業戶,所以秦黛要合作的導演,肯定就是他了。
盧小佳還沒從電影學院畢業,她之前和編劇導演們确定讓盧小佳演女二號,就是想給她一個機會。
可她非但不珍惜,還去演爛片,那她遲早把自己身上的靈氣都耗光。
畢竟盧小佳的樣貌并不十分出衆,沒了那股靈氣,她什麽都不是。
只有耐下性子,專心去揣摩演技和劇本,才是長久之道。
但她說完之後,盧小佳低着腦袋并沒有回應她什麽,一副認定了秦黛,毫不後悔接演爛片的樣子。
斐秋便也不想再多費口舌,可剛往前走了幾步的秦黛卻折了回來。
秦黛笑吟吟道:“回去讀什麽書?她有機會出來拍戲,比她那些同學強多了,等她演完一部電影就能被更多導演看到,将來肯定前途無量的。”
“是啊,你當初不也是像她這麽大,就被星探挖掘然後開始演電影了嗎,憑什麽不讓小佳演戲?”女團隊長附和道。
斐秋回答:“我像她這麽大的時候,可沒有辦休學,我是利用寒暑假的時間拍的戲,從來沒有停止過學業。”
女團隊長被噎住了,一時間想不到如何反駁,只能用大眼睛恨恨地瞪她。
秦黛卻語氣滿是嘲諷:“你能有那麽多學習時間,是因為你運氣好,導演們肯配合你的時間,小佳不一樣,她不抓住這個時間拍戲露個臉,以後就再難出頭了,還有,你一口一個爛片,爛片怎麽了,爛片養活了這麽多演員,她們之前老老實實拍戲卻拿不到主演片酬的十分之一,演了爛片就能養家糊口,将來想學習也能繼續出國留學,你不要趕盡殺絕!”
斐秋臉色徹底冷了下來:“秦黛,你自己堕落拍狗血偶像劇,還要拉着所有人都陪你一起沉淪,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心裏在想什麽?你帶着他們多拍一部爛片,這個圈子裏的環境就多一份污染,你也是拿過青山獎影後的人,你真的不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臉紅嗎?”
她說話不快不慢,但句句帶刺,直接掀掉了秦黛臉上虛僞的面具。
站在秦黛身後那些人,本來還得意洋洋,自以為很有理,可是被斐秋這麽一說,尤其是那三位演技在線的專業演員,都不由得抿起嘴角,羞愧的把臉扭到了一邊。
秦黛的臉龐一陣紅一陣白,咬了咬牙之後,她看着斐秋的眼神忽然兇光畢露,再也沒有任何冷靜可言。
“少跟我說這些大道理,斐秋,何不食肉糜啊,沒有他你什麽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