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電梯從頂層下來, 那幾個男生還沉浸在激動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啊啊啊竟然忘了要張合影,回家我老爸非得罵我—-”
“我剛才是想要的,可你們都不張嘴, 我就沒敢說。”
“那你小聲提醒我們一下啊,這麽好的機會!”
程選走在最前面,一直默不作聲,而邵靈珂則是和秦黛的朋友并肩走着,她臉色慘白,整個人也像丢了魂兒似的, 一副快要昏過去的樣子。
等走到大廳出口處, 大家停了下來準備互相告別。
秦黛的朋友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在頂層他帶他們幾個去總裁辦公室時, 看起來特別和顏悅色, 他們有什麽不懂的問出來, 他都一一耐心解答。
可這會兒他卻像變了個人,臉上沒有了笑意就顯得陰森森的,尤其他因為不耐煩而緊鎖的眉頭,就連幾個男生見了都覺得他随時會動人打人,于是他們也不敢說笑了, 擡手揮了揮就想趕緊走人。
男人沒有理會他們, 他泛青着臉壓低聲音對邵靈珂道:“秦黛拜托我推薦你的時候, 說你不是網上說的那樣,還誇你是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呵呵你回去告訴秦黛,就說以後不要再跟我聯系了, 我沒她這個朋友!”
說完,男人黑着臉掉頭走掉了。
邵靈珂仍然低着腦袋, 男生們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面面相觑了片刻就都明白了過來。
秦黛拜托那個男人把邵靈珂介紹上去,誰知她不好好珍稀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反而滿腦門子想着搔首弄姿的勾引沈鳴本。
最絕的是,她先前在微博上毫無下限地用污蔑斐秋聲譽的方式炒作自己,這種行為在圈子裏稍微有點腦子都知道,她就是看中了斐秋不回應不解釋罷了。
但誰知她的這些騷操作,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了沈鳴本的雷區上。
而秦黛的朋友因為她也算倒了大黴,真不知道之後危澤會不會怪罪他瞎了眼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往上推。
要知道,上面的一句話丢下來,砸在人腦袋上都是一個坑。
所以邵靈珂害人終害己,真的活該!
他們沒有再管她,互相擊了個掌便也各自離開了。
斐秋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起來一看沈鳴本不在,以為他又到湖邊釣魚去了。
在老婆生病的情況下還不忘去釣魚,她也是服了他了!
一股怨氣湧上來,斐秋感覺接下來一天的心情都不會太好。
下樓後阿姨給她熱早飯,然後告訴她:“鳴本出門去參加危澤集團的年底股東大會了,說中午可能回不來。”
斐秋喝着牛奶差點被嗆了一下。
“—-哦。”
吃過早飯後,因為身子還是有些發軟無力,她就沒有去劇組。
回到樓上,她在書房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看看這兩天編劇那邊的進度如何了。
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兩下,微信顯示有陌生人請求添加好友。
她點開看了看,為防止錯過什麽重要消息,就還是給通過了。
那邊很快發來一條消息。
‘斐姐,我是邵靈珂的助理谷谷,你還記得我嗎?’
谷谷?
斐秋不知道邵靈珂的助理叫什麽名字,不過她記得那天晚上在攝影棚拍海報時,聽說邵靈珂因為微博上一些事動手打了這個助理,她當時看到她臉上有傷,還讓皮悅派人将她送去醫院做了檢查。
‘斐姐,我有邵靈珂污蔑你欺負她的證據,是一份錄音。’
緊接着錄音就發送了過來,時長不過一分多鐘。
斐秋猶豫了一下,回複道:‘你怎麽錄到的,不怕邵靈珂知道嗎?’
‘斐姐,我其實不想當牆頭草,可邵靈珂這次的做法太過分了,這件事如果不能解釋清楚,肯定會成為你一輩子的黑點。上次她打我的時候,只有你關心了我,所以我想用這份錄音報答你,算是盡綿薄之力吧。’
這兩天網上的輿論确實降下去不少,但仍有很多人因為斐秋沒有回應,而選擇站在邵靈珂那邊,每天不但跑到斐秋的超話去發帖罵一些不堪入目的字眼,如果遇到肥啾粉敢維護她,這些人甚至會發私信咒罵什麽為了追星連底線都沒有了,你還有沒有心等等。
可是邵靈珂也沒有拿出證據,能夠證明她确實被斐秋欺負了啊!
就因為邵靈珂的一條哭泣視頻,他們就恨不得把斐秋打進十八層地獄,到底誰才沒有底線沒有心!
這些事都是皮悅告訴她的,斐秋每次聽完總是忍不住嘆口氣,然後就不說話了,皮悅便急的抓心撓肺。
而斐秋真的不在意這些嗎?
當然在意,人心都是肉長的。
握着手機把錄音聽了一遍,谷谷将邵靈珂的聲音錄的非常清楚,斐秋聽完後又沉默良久。
過了好一會兒,她問谷谷:‘你現在還在趙氏工作嗎?’
她有些擔心偷偷錄音的視頻被邵靈珂提前知道了,谷谷會遭到報複。
‘斐姐,我已經辭職啦。’
‘那你願意來跟着我嗎,我正好還缺一個助理。’
谷谷發了個吐舌頭的俏皮表情:‘謝謝斐姐,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但我在趙氏工作這麽長時間以來,被折磨的好累,所以我打算以後換一個工作環境了。’
谷谷拒絕的很堅決,斐秋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她給谷谷發了個豐厚的大紅包,當做她提供證據的回報。
坐在書房愣了會兒神,斐秋忽然振作了精神。
雙手放在筆記本上噼裏啪啦的對着文檔一陣敲敲打打,可二十分鐘過去了,她還是沒能寫出幾個字來。
抓了抓頭發,最終她還是認命了。
拿手機給朋友撥了個電話過去,那邊接通後她說道:“你給我推薦的那位經紀人聯系方式是多少?”
“嘿嘿,你不是才說以後都不想要經紀人了嗎?”
“我現在後悔了—-”斐秋無奈地苦笑兩聲。
今天法院宣布了審判結果,趙宇墨奸污女星導致其喪失生育能力,但念在他同意賠償一大筆錢彌補過錯,對方便拿出了諒解書。
所以最後趙宇墨被判處半年有期徒刑。
而他的父親趙國輝經警方調查,并沒有參與到其他幾起案件中,又在法庭上對被趙宇墨傷害的女星主動道歉,所以被無罪釋放。
至于襲擊趙宇墨,并砍斷他五根手指的兇手,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找出來。
所以這場帶有明确目的的故意傷害案,目前陷入了僵局。
秦黛從法院出來後一坐上車,就控制不住情緒,捂着臉痛哭起來。
坐在前面的司機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失控,一時間便有些無措,他遞過來一盒抽紙,然後就下車抽煙去了。
秦黛哭的形象全無,淚水把臉上的妝容都弄花掉了,眼影黑乎乎地糊在眼圈周圍,臉頰上白一道黃一道,宛如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女人。
她壓抑了太久,這還是趙宇墨出事後第一次哭泣。
所以一哭就停不下來了,就這麽在車上坐了足足半個多小時,她才慢慢平靜了一些。
拿紙巾把臉擦幹淨,她打開包稍微補了下妝,發現眼眸裏充滿紅血絲,通紅通紅的。
她真的不喜歡自己這副脆弱狼狽的樣子。
盯着鏡子裏的自己,漸漸地她眼中就出現了那抹她自己最熟悉的狠勁。
她不是沒有跌倒過,只是這一次尤其慘烈,但是那又怎麽樣,如果這就服輸了,那她前十幾年豈不是白活了?
把口紅用力地塗抹在嘴唇上,看着紅色的嘴唇讓她整個人再次恢複了最完美得體的樣子,她臉上終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駕駛座的車門忽然打開了,司機坐進來神情怪異的小心說道:“秦姐,範昊讓你看一下微博,好像又出事了—-”
秦黛打開手機登上微博,然後看到熱搜最頂部的标題是:邵靈珂錄音。
打開視頻後,裏面就傳出邵靈珂像巫婆一樣尖銳刺耳的聲音,完全不似她在粉絲們面前嬌嗲的說話風格。
‘—-我說什麽就是什麽,這幫蠢豬聽風就是雨,反正這根本就是沒影兒的事,斐秋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她又能怎麽證明呢哈哈哈,她根本拿不出證據的,這一波只要能把她按死,以後肯定有不少人請我當主演,因為經過這一次,我的熱度話題度肯定要比其他那些流量強多了—-’
在這條熱搜下面的第二條标題是:斐秋宣布與趙氏娛樂解約。
秦黛的手還是控制不住顫抖了起來,她點開評論,底下無疑都是痛罵邵靈珂和趙氏娛樂的,還有一部分人是慶幸斐秋逃出泥潭重獲自由身等等。
她忽然覺得車子裏悶得不行,都快呼吸不上來了。
降下車窗後,她對着外面大口吸了幾口氣,但是似乎所有人都不想讓她有片刻的安寧,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接通後,範昊的聲音充滿了驚慌:“有三個股東直接向法院起訴,要求退出股東會,其他的幾位也都—-”
秦黛沉默着沒出聲,範昊說完後停頓了幾秒鐘,又朝扔她出了一顆炸彈。
“還有,你兩個月之後要開拍的那部電影,制作人打電話說要把你換掉了,他們會盡快派律師過來談解約的事情。”
坐車回到趙氏娛樂,秦黛前腳進去,後腳邵靈珂也回來了。
看到邵靈珂面無血色的樣子,秦黛的一顆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試鏡沒通過?”
邵靈珂回答:“沒有。”
說着,邵靈珂擡頭看向她,然後壓低了嗓子,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秦黛,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斐秋的老公是沈鳴本,你看着我像跳梁小醜一樣是不是很開心?”
秦黛張了張嘴,面色沉郁:“沒有。”
“沒有?你撒謊!虧我還把你當成我的姐姐看待,你是怎麽對我的,你要是能早點告訴我,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邵靈珂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撕心裂肺的怒吼道。
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吓了一跳,趕忙上前把邵靈珂架走了。
秦黛站在原地看着她離開的方向,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等她轉身想回辦公室,卻發現範昊抱着胳膊正滿臉灰敗的站在遠處,似乎是在等她。
她走了過去:“你不看去和公關團隊開個會,商量商量怎麽解決眼下這些事嗎?”
“剛才和你打完電話,危澤集團就派了人來,說要談收購計劃,正在會議室等着,我一個人不知道怎麽和他們說。”
她聽完身體虛弱地晃了兩下,忽然就笑了起來。“呵呵,我果然沒猜錯。”
範昊皺起眉頭看着她:“你沒猜錯什麽?”
“怎麽可能所有事情短時間內一窩蜂的全爆出來,因為導致操控這一切的,都是沈鳴本,而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想收購趙氏,他真是下了一盤好棋。”
範昊聽的眼皮直跳:“什—-什麽意思?”
“資本家總喜歡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高的收益,沈鳴本通過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新聞,不斷貶低趙氏娛樂的價值,最後他就能用最小的代價收購掉這裏,而現在,他就要成功了。”
臨近年底,沈鳴本的許多大會議都被密集地安排在了一起。
到了下午好不容易有時間休息一下,他又被總部幾個管理層的人拉着繼續聊起工作上的事。
手機響了之後,他看了一眼發現是個陌生號碼,但還是接通了。
秦黛略顯倉促和緊張的聲音傳來:“沈鳴本,我是秦黛。”
沈鳴本倒也沒有多吃驚,輕聲問道:“嗯,你有什麽事?”
“我給謝津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很擔心他—-所以就想找你問問。”
“他在國外進山裏玩去了,那邊沒信號。”
“哦,原來是這樣。”秦黛似乎松了口氣,“那我就放心了,謝謝你,鳴本。”
“嗯,再見。”沈鳴本說着就要挂斷電話,可舉在耳邊的手機卻并沒有放下。
果然,秦黛聽他要挂斷立刻急了起來:“等一下,我還有些事想和你說。”
“什麽事?”
“鳴本,我和謝津雖然離婚了,但是在我的心裏,我一直還把你和斐秋當成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想要收購趙氏娛樂,可你能不能再多給我一些時間,等趙宇墨出來再說,不然我真的就什麽都沒有了,現在網上全是罵我的,可那都是邵靈珂幹的,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秦黛開始抽泣起來:“自從離開謝津,我一直過得不太好,你就看在我們過去都是朋友的份上—-”
今天天氣不錯,暖陽籠罩着聳立入雲的大夏,頗有種一切被渡上聖光的莊嚴感。
沈鳴本穿着西裝站在落地窗邊,看着緩慢翻滾的雲朵,眼底卻是一片深沉墨色。
“謝津是我朋友,你不是,收購趙氏娛樂是危澤集團內部的計劃,我不會插手,還有,為了你那位男朋友的安全,就不要再派什麽偵探調查下去了。”
秦黛一聽就崩潰了,她還想再解釋些什麽,可沈鳴本已經挂斷了電話。
太陽快要落山時,沈鳴本開完了今天的最後一場會議。
恰好斐秋打來電話,說明天她就要回劇組了,所以問他忙完了沒有,忙完了就一起去幼稚園接斐艾沈,然後在外面吃個晚飯。
沈鳴本回答說忙完了,這就回家接她。
大概是因為新經紀人發布的那兩條公告,終于讓輿論反轉過來,洗清了冤名,所以斐秋特意在裏面穿了件喜氣洋洋地紅色針織毛衣,下面搭配的是淺藍色牛仔褲,腳踩白色板鞋。
她一上車,沈鳴本就脫口而出:“怎麽穿成這樣,像個小孩兒。”
“小孩兒?”斐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打扮,“這不就是淑女風嗎,哪裏小孩兒了?”
沈鳴本沒有回答,因為斐秋平時都是走時髦洋氣的路線,頭發整天又燙又染,穿的也都是些個比較成熟的,類似法式風格,盡量讓自己舒服惬意的衣服。
但這會兒難得的頭發為了拍戲染回了黑色,也沒有卷發,就簡簡單單披在肩上,還穿了一身年輕小姑娘才會有的打扮,沈鳴本就覺得有些新鮮。
來到幼稚園等了一會兒,很快一群小朋友就排着隊,被老師們領着出來了。
斐秋和沈鳴本都不便湊上去,于是就站在附近,讓司機過去把斐艾沈接了過來。
今天爸爸媽媽都來了,斐艾沈一看到他們倆那叫一個高興,老遠就開始加速跑,最後一頭撞到了斐秋的懷裏。
沈鳴本伸開胳膊迎了個寂寞,有些尴尬的揉了把閨女的小腦袋,然後一家三口就牽手步行往附近預定好的餐廳走去。
他們都沒有看到,在幼稚園外的馬路邊,停着的一輛車子裏,兩個狗仔正舉着攝像機對着他們的背影瘋狂按快門。
進了餐廳後先去洗了個手,回到座位上,沈鳴本主動負責照顧起閨女的任務來。
幫斐艾沈戴着餐廳給的圍嘴兒,沈鳴本一邊問斐秋:“你那邊進度怎麽樣了,劇本修改好了?”
“差不多了,但是還有幾個角色沒有找到合适的演員。”提起這個,斐秋就有些煩悶。
“我今天推薦程選飾演了《向前進》的男主角。”
說這句話的時候,沈鳴本是低頭看着斐艾沈說的,他好像在有意回避斐秋的視線。
但是—-
又像是在故意告訴她,你看,我不會虧待程選的,你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
但到了斐秋自己的眼裏,她卻又看出了另一層意思。
她覺得沈鳴本這人賤兮兮的,他就是在故意表示自己手段很厲害,能夠輕易把程選掌控在自己的手心裏,這樣她和程選就再也沒機會接觸了。
“—-您是真煞費苦心吶!”斐秋翻了個白眼。
兩人你來我往的鬥個不停,好在斐艾沈并不是很關心他們夫妻吵嘴,只一門心思的擺弄着手裏的玩具。
等飯菜端上來時,斐秋和沈鳴本終于敲鑼,決定暫時休戰了。
沈鳴本拿着個卡通小勺子舀了一勺蛋羹喂到斐艾沈嘴邊:“小艾,你馬上就要過生日了,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然而斐艾沈并不像別人家的孩子,她對過生日并不感興趣。
畢竟沈斐兩家就她一個小孩子,所以整天被大家捧在手心裏,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斐艾沈在掰扯玩具的繁忙中張嘴吃掉了勺子上的蛋羹:“我只想要爸爸能多陪陪我。”
閨女的小奶音讓沈鳴本和斐秋都同時愣了一下,然後彼此心裏都忍不住有些愧疚起來。
沈鳴本捏了捏閨女的小臉蛋,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
沈鳴本現在滿心都是老婆和閨女,并不想再分神給工作,于是就要擡手拒接。
可掃了眼屏幕上的備注,他的動作就頓住了。
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斐秋,沈鳴本拿起手機接通後放在了耳邊。
像幽靈一樣的聲音在手機裏響起:“姐夫,你上熱搜了。”
說完,這幽靈般的聲音就開始爆發出一陣喪心病狂的大笑。
沈鳴本皺了下眉挂斷電話,打開微博一看,他和斐秋方才去幼稚園接女兒時竟然被記者拍到了。
雖然沒有拍到他的正面照,但他和斐秋兩個人牽着手的背影照卻很清晰。
清晰到,在短短不到半小時的時間裏,他的背影就被斐秋的粉絲們單獨摳了出來。
然後這些人創建了一個超話,超話的頭像就是他的背影。
而這個超話叫什麽名字呢?
叫:軟飯男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