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聲雷,炸的會議室裏鴉雀無聲。
誰也沒想到斐秋會這麽不給面子。
大家都覺得斐秋從今天早上出現後,雖然表面看上去沒什麽,但內心深處多半已經被婚姻生活傷的千瘡百孔。
不然五年前那個意氣風發,享盡無數頂級資源與燈光追随的影後,為何突然複出,來接演《承天卷》這種最被學院派專業人士看不起的爛俗商業片?
資源一落千丈,的确不是誰都能接受的了的。
可她卻表現的極為坦然自在,連邵靈珂的刁難也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
此時她突然爆發,着實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導演冷汗都要滴下來了,他上前弓着腰恨不得直接給斐秋跪下算了。
“哎呀呀,斐秋,斐姐!這是怎麽啦,趙總那不是關心你嘛!”
斐秋不為所動,水潤紅唇裏冒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冷酷到了極點。
在這一刻,看着她明明安然懶散的坐在那兒,可一旦臉上的笑容消失,周身氣場卻變得壓迫感十足,整個人精妙銳利到讓人不敢直視的地步。
這個時候大家才恍然覺得,當年那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影後斐秋其實一直都沒有變。
而就在這短短片刻時間內,無數念頭在趙宇墨的心頭飛過,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麽,即便斐秋絲毫不願給他一個臺階下,可他的情緒卻很快發生了某種轉變。
望着斐秋的側臉,趙宇墨眼神裏充滿了更加堅定的征服欲。
男人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千方百計的得到。
然後,再親手毀滅。
可惜被夾在中間的導演還完全沒有看清形勢,他正想再勸說斐秋幾句,趙宇墨突然一把推開了他。
“算了。”
趙宇墨雙手插着褲兜,冷着臉道:“斐小姐開口趕人了,我哪還能繼續賴在這裏,我走了。”
導演一聽吓壞了,以為趙宇墨這是徹底氣惱了,回去之後肯定會想辦法給自己找回面子。
到時候說不定他也要被斐秋給牽連了。
那他豈不是完了!
“別呀別呀,趙總您再待會,這附近有家私房菜館,我請您—-”
“趙總,你不能走呀,我還沒對戲呢,你剛才不是答應我,要看看我在表演方面有沒有進步嗎?”
坐在會議長桌前面的邵靈珂忽然站起來,用水汪汪地大眼睛望着趙宇墨,嗲聲嗲氣的挽留道。
趙宇墨腳步一頓,勾起薄唇。
“行吧,那我就看看你有沒有進步。”
“我師傅說了,男人都是無情無義的東西,我們紅門要枕戈—-額—-”
該死的,這個字念什麽,她居然連見都沒見過,助理也不幫她标出來注個拼音,害的她在這種關鍵時刻掉鏈子!
邵靈珂的眉頭微蹙,緊盯着手裏的劇本,足足被那個字噎了五六秒鐘。
其他有看不下去的演員無奈扶額提醒:“那個字念zi,四聲。”
“—-枕戈剚刃,以了當年狗皇帝滅我紅門之仇!”
後面輪到程選了,程選早就背下了屬于他的全部臺詞,所以可以脫稿對戲。
他口齒清晰,聲音洪亮,臺詞功底很強,一開口就洗清了大家方才被邵靈珂那小學生念詩般的做作魔音洗腦。
“紅月,外面的人都說紅門裏全是殺人魔頭,無惡不作,可我認識你之後,才知道你是個例外。你有沒有想過,皇帝當年滅掉紅門,或許正是因為紅門做了太多壞事呢?”
他的語調中帶着股少年天真純淨的味道,可叫人仔細聽來又會覺得他是被保護的太好,完全不懂得權勢紛争下的生與死,都并非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他接着又問:“你放棄複仇好不好,如果将來我做了皇帝,我就給你們紅門平反。”
“不行,如果我放棄,就相當于—-如果我放棄了,就相當于背叛了我師傅。”
漏掉了一個字,邵靈珂立刻把臺詞重新讀了一遍。
她的功底實在太差了,連拿着劇本讀都讀不通順。
大家本來還沉浸在程選營造出來的天真美好的氛圍裏,結果一秒鐘就被抽離了出來,頓時都有種意猶未盡,格外掃興的感覺。
導演吧唧了下嘴巴,想誇獎邵靈珂兩句,都不知道該從何誇起了。
這時斐秋轉向身邊的程選,微笑着說:“臺詞說的不錯哦,你居然還都給背下來了,真厲害。”
程選被她誇獎了,立刻露出了自己青澀的一面。
他撓着後腦勺,不好意思道:“我看我的臺詞不多,所以沒事就全背下來了。”
他們倆在這邊聊着,那邊的趙宇墨嘆了口氣,已經起身離開。
而邵靈珂本來想在趙宇墨面前露個臉,将他的注意力從斐秋身上奪回來,誰知道臉沒露好倒是把屁股露出來了。
一時間她臉色烏雲密布,難以平靜。
結束了一天的劇本圍讀,大家都累得沒有什麽聚餐的心情,于是各自回房間歇息去了。
因為劇組包下了大半個酒店,所以酒店頂層住的都是劇組的主要演員們。
皮悅從包裏拿出房卡剛要開門,餘光裏驀然出現一道黑影,她扭頭一看,頓時眼珠子差點蹦出來。
“斐姐斐姐,你快看!”她激動地一把攥住斐秋的胳膊。
斐秋順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見在走廊的另一頭,兩個熟悉的身影肩并肩的從電梯走出來,然後在打開房門的瞬間擁抱在了一起,那幹柴烈火的勁頭不難想象房門關上之後,裏面會發生什麽香豔畫面。
皮悅:“那不是—-”
“噓!先進去再說。”
她們走進去把門關上,皮悅立刻握着拳頭興奮地蹦了起來。
“天吶,這麽勁爆的場面居然被我親眼看見了,太刺激了,娛樂圈果然遍地修羅場!”
斐秋在浴室裏洗手:“修羅場是什麽意思?”
“哈哈哈斐姐你也太落伍了吧,修羅場就是場面非常混亂,非常的—-精彩,對!精彩!”
“瞧你給激動的,這才哪到哪兒啊?”
斐秋從浴室出來,抓了抓一頭濃密的卷發,然後像沒骨頭似的倒在了沙發上。
“可趙宇墨是秦黛的男朋友耶,他們剛公布戀情的時候我和我舍友們高興了好幾天,覺得他們倆特別般配,誰知道私底下趙宇墨是這副德行,居然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勾搭邵靈珂,而且他們倆還那啥了,他就一點都不怕秦黛知道嗎?”
一口氣說完,不等斐秋回答,皮悅仿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忽然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呸呸呸,斐姐我真是沒腦子,我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斐秋一臉迷惑:“啊,咋了?”
“你不是—-哎呀,我是怕你再傷心嘛,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不過斐姐你既然決心複出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東山再起的,男人呀,沒一個靠得住的!”皮悅幫她整理着行李箱回答。
斐秋總算聽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想要解釋一下,可是想想自己那些事一兩句未必說得清,就挑了下眉頭陷入了沉思當中。
皮悅見她不出聲了,以為她真的被自己勾起了關于失敗婚姻的傷心事,就有些無所适從起來。
“斐姐,你先洗澡,還是先吃點東西呀?不過範哥說你得減肥,所以你不能吃太油膩的。”
斐秋沖她笑吟吟地柔聲道:“一言難盡,等改天有時間了我再告訴你,現在我太餓了,你偷偷去附近幫我打包幾樣清淡的菜吧,我光吃水果晚上會餓的胃疼的。”
皮悅心裏愧疚,見她并沒有追究自己多嘴多舌,便立刻把範昊的囑咐全部抛到了腦後。
她跳起來穿上外套:“好,我這就去!”
皮悅去附近飯館打包了幾樣清炒的蔬菜,然後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
深夜的酒店大堂裏除了前臺的工作人員,不見一個人影。
等電梯的空檔,她忍不住回想起斐秋被範昊不留情面的訓斥,以及被她多嘴勾起傷心事的落寞臉龐。
那張絕麗動人的臉龐上,不說其他,僅憑着一雙勾魂奪魄的鳳眸,在大熒幕上就曾折服過不知多少粉絲和路人,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斐秋的電影後,就立刻去買了很多斐秋的海報和貼紙之類的,甚至還幻想過如果自己也能擁有那雙充滿氣韻靈動的眸子該多好。
誰知幾年過去,轉眼她竟然變成了斐秋的助理,這是她當初做夢都想不到的。
可是斐秋如今卻—-
真不知道斐秋的老公到底是誰,那個男人是出軌找小三了,還是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事,竟然膽敢傷害斐秋這種無數人心目中的女神!
如果有一天她能見到那個男人,一定要把他的臉畫在小本本上,然後狠狠地唾罵無數遍!
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接着在她旁邊停下了。
皮悅腦子裏腦補着各種渣男作惡的狗血場景,無意間一扭頭,忽然呆滞了一下。
站在她旁邊的男人好高啊,她都已經一米六五了,竟然才到男人的肩膀那兒。
這時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打量的視線,就側過臉來,對她笑了一下。
那張俊朗的臉龐,讓皮悅心頭莫名一跳。
她是不是在電視上見過這個男人,好熟悉的感覺。
電梯門開了,他們一前一後走了進去。
男人按了電梯按鍵後,見她站在旁邊還傻傻地盯着自己看個沒完,就開口問道:“幾樓?”
被對方溫和的聲音打斷思緒,皮悅立刻漲紅了臉龐。
她偷偷盯着人家看,居然被發現了。
“啊額額,16層,謝謝!”
“我也去16層,那不用再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