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亂開女生玩笑。”◎
記憶裏,第二次見到顧時序,是在開學一周後的某個課間。
後面去回憶,阮黎已經有點記不清那天具體是因為什麽心情低落了。
她只記得,那個課間,她接完水低頭走路回教室,忽而地面上多了一道陰影,她往左挪了一步,對面的人也往左挪了一步,她往右挪,對面的人也跟着往右挪。
挪到第四次時,阮黎在心裏輕嘆口氣,這種時候,這種默契,倒也不必。
她擡眸,看向對面的人。
是他。
一周前書店裏的回憶翻湧而上,這是給她雜志的那個少年,原來她們是同級生,教室還在同一樓層。
阮黎的心跳毫無預兆的快了一拍,短暫愣怔幾秒,她迅速垂眸,避開兩人對視的眼神,向左邊又挪了一步。
她聽到他好似笑了一聲,聲音很輕,聽得不太真切,而後,在錯身之際,他道了聲“謝謝”,阮黎循聲擡頭,少年已經大步朝開水房走去。
開水房門口站着等他的朋友,那人一點沒避着她打趣道:“等半天不見人,拿個杯子要不要這麽久啊,我說怎麽這麽慢,原來是在走廊上跟妹子看對眼了……”
不等那人說完,被他用嚴肅的語氣打斷:“別亂開女生玩笑。”
她聽到他朋友說:“我的錯。”
而後他朋友聲音高了兩個度,“同學,不好意思啊。”
好像是因為他的話在給她道歉?
阮黎也不敢自作多情,低着頭,快步回教室去了。
低落的情緒也一點點消散殆盡。
這種被尊重的感覺讓她覺得心裏暖暖的。
情緒就是一種很怪的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會受到很多因素的影響,比如那天她和他在走廊上的不期而遇。
這之後,她記住了他那張好看的臉,并總是會不自覺的去關注他。
原來他是對面班的,原來他就是存在在老師口中那個很厲害的學神,越關注,越發現,他比她從旁人口中聽來的還要優秀、耀眼。
有一種不知所名的情緒在心間悄然生長,等阮黎意識到它的存在時,那股情緒已經拔地而起。
那個午後的走廊,陽光正好,微風不燥,她平靜的心湖,自此,空出來了一小塊兒的位置。
次日上午,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終于停歇,天空放晴,阮黎搭乘動車前往舟山影視基地,按照昨晚對接人員給她發來的文件,今天的宣傳片拍攝先是單人采訪,用于節目的先導片,單人采訪全部結束後也會有單人照和群體照的拍攝,用于之後的節目官宣。
到達影視基地,接待她的藝統小姐姐把她帶到了一間化妝間等待,房間很大,此刻空無一人,只擺放着四張化妝桌,“阮老師您好,稍後會有化妝師來給您簡單做個造型,采訪按照順序進行,到您的時候我再來叫您。”
阮黎笑笑,謝過接待她的藝統小姐姐,走去了最裏側的化妝桌前坐下。
一整天就在無盡的等待和時不時被叫出去的狀态中過去。
最後進行的是群體照拍攝,她跟着安排在一起的另三位制作人一同前往另一個攝影棚,到攝影棚裏,裏面正在進行群體照拍攝的準備工作,到處都站滿了人,場務、策劃、藝統、攝影師。
阮黎和今天剛認識的另一位制作人謝新路一起站在角落裏等待拍攝 ,另兩位則去和相識的其他制作人說閑話,她們所站的位置離門口挺遠的,但阮黎還是一眼看見被簇擁在中間走進來的顧時序。
他身旁是參加節目的其他幾位歌手,她提前做過功課,因而對那幾位面孔也不陌生,都是當下的知名歌手。
《音樂制作室》之所以說是全新玩法,就在于這檔節目更像是一檔篩選制作人的節目。
節目組邀請了十六位制作人,有知名度很高的金牌制作人,也有像阮黎這樣的新手制作人,邀請的六位歌手,反倒都是當下樂壇耳熟能詳的實力唱将。
謝欣路目光追随門口的幾人走進來後,忍不住和身旁的阮黎感慨道:“要沒有這個節目,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機會和這麽優秀的歌手合作。”
良久,沒有等到阮黎的回應,謝欣路收回目光看過去,就見阮黎目光專注又隐忍的盯着剛進來的那幾人看,她晃了晃阮黎的胳膊,“在看什麽?”
阮黎眼神慌亂移開,“啊,沒什麽,這些歌手,實力都很好。”
謝欣路說:“是啊,這也是這節目最吸引我的一點,你是很喜歡其中哪位嗎,看你看的那麽專注,場務叫我們過去站位你都沒聽見。”
阮黎吞咽了一下口水,說:“對,都挺喜歡的,也,很希望能和他有合作。”
謝欣路挽着她往攝影機前走,并沒留意她話中的他,只說:“希望我能多撐幾輪,別那麽早淘汰,最好能多跟幾位老師有合作。”
到拍攝位置,參加節目的歌手中有和那些金牌制作人有過合作的,雙方頗自然的互相打着招呼,說着寒暄的話語,阮黎這樣的新手制作人,并不認識除顧時序之外的人,她和謝欣路安靜站在那等待拍攝。
群體照的站位自然按照咖位來排。
第一排站着六位當紅歌手,第二排站着有一定知名度和代表作品的金牌制作人,如阮黎一般的新手制作人都被安排在了最後一排。
阮黎恰被安排在了第三排中間的位置,從她所站位置往前看過去,可以毫無阻礙的看到顧時序的身影,此刻他正在和站在他斜後方的那位金牌制作人交談,他們說話聲音不大,但由于距離實在不算遠,阮黎仔細辨認,可以比較清晰的聽到他們的交談聲。
她聽到那位制作人老師說最近寫了一首還算符合他風格的新歌,顧時序淺笑應道:“期待有機會再次和徐老師合作。”
徐制作笑笑,說是回來把demo發給他,讓他聽聽看再決定要不要合作也不遲。
不同于重逢後面對自己的冰冷狀态,和徐制作講話時,他很和煦,這才是記憶裏他的樣子,從前她們相處時,他大多時候也是這樣的。
“各位老師,麻煩大家往鏡頭看過來,咱們要開始拍攝了。”
攝影助理大着嗓門的喊話聲讓前排各位的交談告一段落,阮黎看到顧時序止了交談,挪正身子準備進入拍攝狀态,側身的過程中,視線和她短暫相觸一秒。
上一刻他眼中的笑意在相觸後頃刻間散盡,而後沒有一秒停留的移開相交的視線,阮黎自認友好的笑生生又收了回來,心中酸澀難言,他好像,真的有點讨厭她。
後面的拍攝過程,阮黎有點心不在焉,機械的按照攝影助理的要求,擺姿勢、強撐着提起嘴角對着鏡頭笑。
結束拍攝,謝欣路小聲和她吐槽:“第一次上這種節目,面對鏡頭還挺不适應的。”
阮黎附和:“是有點,後面節目開拍,慢慢應該會好的。”
“但願吧。”
藝統組長在這時緩步走到還未散開的集體照拍攝隊形前,笑着說:“各位老師今天都辛苦了,尹制片在君瀾食府訂了位,今晚沒什麽要緊事的話大家都來一起用個餐,趁着這個機會也互相熟悉一下。”
阮黎聽到前排一位年長些的歌手說道:“尹制片有這安排不早說,我答應了孩子今晚回去陪她的。”
除去這位歌手,還有另一位歌手和兩位制作人因為提前有了安排,沒法去今晚的飯局,藝統組長說:“那三位老師今晚先忙,節目錄制期間一起用餐的機會還很多,其他老師有車的一會收拾完可以直接去,君瀾食府南山廳,沒車的老師咱們十五分鐘後停車場見。”
隊形散去,大家各自回化妝間取東西,阮黎和謝欣路一道返回化妝間拿包,中途,謝欣路突然站定,捂着口袋說手機忘在攝影棚了,方才拍攝時她的口袋淺,攝影助理說拍照時會露出來,便把她手機要走放在了一旁的臺子上,結束時藝統組長聊聚餐的事,她心思全在待會的聚餐上,離開的時候就忘了拿手機。
阮黎陪謝欣路折返攝影棚取手機,哪知幾分鐘的功夫,攝影棚已經鎖了門,謝欣路語氣十分懊惱地說:“我真服了自己,手機都能忘在這裏。”
阮黎安慰她:“別慌,我聯系一下今天負責我們的藝統小姐姐,看她怎麽說。”
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電話,電話那頭藝統小姐姐告知已經聯系還沒走的工作人員回來開門了,她們倆站在攝影棚前等了大概五六分鐘,一位場務小哥才來開了門。
取了手機,倆人謝過場務小哥,又急急回去化妝間拿包,距離約定的停車場出發時間沒剩幾分鐘了,謝欣路拉着阮黎小跑起來。
倆人腳步匆匆的取了包,趕去停車場,哪還有藝統組長說好的車,謝欣路歉意滿滿地看向阮黎:“都怪我,要不是我把手機忘在棚裏,也不會趕不上車。”
阮黎彎彎眉眼:“沒事,我們現在叫車去,應該也來得及,我剛查了下,那家餐廳在市郊,離這裏不算遠。”
倆人各自拿出手機打開軟件叫車,可她們忘了,影視基地原本就偏僻,早上來時在動車站打車就等了不少時間,到了晚上,附近車輛更少。
看着手機屏幕上遲遲無應答的訂單,阮黎試探性提議:“要不我們先給胡姐發條信息,就說今晚的飯局咱倆不去了。”
謝欣路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總不能讓別的老師等着我們兩個新人,我們等等叫到車直接回市區吧。”
阮黎應了聲好,切換聊天界面預備給藝統組長發信息,忽的,一道車燈由遠及近打了過來,之後是熟悉的男聲:“阮老師,你們怎麽還在這裏,節目組的車已經走了吧。”
阮黎擡眸,見是吳坤,她彎唇笑笑,說:“是,我倆有事耽誤了一小會,沒趕上車。”
說話間,吳坤已經拉開了車門,“兩位老師上車吧,序哥也去今晚的飯局,帶你們一塊過去,這片晚上不好打車的。”
謝欣路并沒看見車內坐着的顧時序,她與吳坤不相識,聽到吳坤的話,側臉驚訝的問身旁人:“序哥?是顧時序老師嗎?你和他認識?”
阮黎沉吟一秒,低聲說:“算是吧,之前我去制作新歌demo的工作室見過。”
“真好,問題迎刃而解了,君瀾人均小一千,我其實還挺想去今晚的飯局的。”謝欣路眸中期待難掩。
阮黎和謝欣路一前一後上了商務車,謝欣路原是想親自和顧時序道謝的,可她上車時顧時序只象征性的朝她點了下頭,之後還不等身後的阮黎上車,便阖上了眼。
謝欣路坐定後感受到車內的氣氛有點怪,原本好心情的阮黎周身氣壓有了變化,無端多了幾分落寞,可前排藝人在休息,她也不好出聲詢問。
這種變化吳坤自然也感受到了。
縱使他平日裏神經大條,此刻也感受到了不對勁,自家藝人好像碰上阮黎,總會很反常。
今晚他們出來時正碰上節目組的車預備出發,他瞧見車上沒有阮黎的身影,随口說了句:“怎麽沒見阮老師?”
之後上了車,顧時序便說過會再出發,這種飯局前面少不了無聊的寒暄,他猜想顧時序是因為不喜這個環節,因而選擇推遲出發時間。
上車後的顧時序背靠在座椅上休息,他便在一旁低頭刷手機,聽見顧時序吩咐小王出發,他收起手機,擡頭恰看見阮黎二人的身影,吳坤試探性的問了句這附近不好打車要不要捎上阮黎二人,顧時序猶豫幾秒,應了聲好,卻又在人上車時不搭理人。
思及那天工作室走廊上的碰面,完了,吳坤覺得自己又辦了件錯事,自家藝人好像和這位老同學有什麽過節,可又礙于老同學的情面不好拒絕他的提議,他好像不該多嘴的,再這麽下去,他可能真的要失業了。
沉默是金,要牢記!
吳坤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