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若我有半句虛言就讓我林家滿門不得好死,死後挫骨揚灰永無葬身之地。”林琳伸手發誓……
跟林芊芊談過後, 林老爺對扶正梁姨娘這事到是更堅定了。
無他,掩人耳目矣!
原本林老爺是打算到了京城便讓梁姨娘以正室太太的身份應酬往來, 但現在為了堵住悠悠衆口, 便只能換個套路了。
他讓人換上一身衣服,然後用帕子捂着臉做哭泣遮羞狀的在林府大門前坐着馬車離開,然後又讓梁姨娘換了妝發以受害人家屬的身份在屏風後喋喋不休,不依不饒。
林雷兩家想要息事寧人, 那就必須答應梁姨娘的條件。而梁姨娘的條件就只有一個。
扶妾為正。
計劃飛快的執行開來, 無巧不成書的是那假姨娘離開的時候正好碰上了來林府找人的雷家人。
看着掩面哭泣坐着馬車離開的女人, 雷家人還一頭霧水的對視一眼。心忖着林家這是又出了什麽事。
等進府了看見五花大綁跪在地上的雷耀祖後,雷家人才知道林家這是真出事了。
男女有別, 梁姨娘隔着屏風哭鬧不休,一會兒要告官,一會兒要雷家名媒正娶她娘家守了寡的堂姐。老夫人一臉的無奈,一會兒對雷家人說梁姨娘是自家小姑的女兒從小養在她身邊跟自己孩子一樣,從不曾拿她當妾室看。一會兒又說雷耀祖素來名聲不好,如今又出現在林家內院裏,這事必須要有個說法。
梁姨娘故意尖着嗓子說話,那雷耀祖也不曾與梁姨娘說過什麽, 一時也分辨不出梁姨娘就是昨夜與他共赴巫山的那位。加之昨夜太黑, 今早梁姨娘又披頭散發不曾化妝, 便是梁姨娘站在他面前,他也是不敢相認的。
畢竟那人是梁姨娘的‘堂姐’, 姐妹間容貌相似也是有的。
低頭喪腦的跪在那裏,林老爺始終不發一言的沉着臉坐在那裏, 雷耀祖的父兄陪坐在旁, 二人既尴尬又羞愧, 一臉讪讪的。
雷耀祖的母嫂則移步屏風後與老夫人和梁姨娘在一塊。婆媳兩個面對這種情況也是不知如何言語。
一時間屏風裏外就都只聞梁姨娘的各種哭鬧之聲。
梁姨娘拉大旗扯虎皮,一會兒說堂姐夫家如何如何,一會兒又說堂姐娘家如何如何,總之就是一副不肯放過雷耀祖的樣子。
雷耀祖和梁姨娘的堂姐差着輩份呢,梁姨娘都四十一只花了,她堂姐最起碼也得四十上吧。然後就在雷老太太松口,說可以納梁姨娘的堂姐為平妻時,不等梁姨娘炸廟,跪在外間的雷耀祖卻高叫着不要。
雷耀祖:“我不要。那女人都五十好幾了,比我娘還老呢。”
嘩!!!!!
雷耀祖這話一說出來,梁姨娘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就連不動如山的林老爺和和稀泥的老夫人臉上的表情都崩了。
他倆都想看看被五十好幾的梁姨娘是否真如雷耀祖說的那麽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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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歲的女人沒化妝并且是剛剛起床,甚至還一夜沒睡,狀态自然會有些顯老。可再顯老,也不至于老上十來歲吧。梁姨娘氣紅了眼,非常想問問雷耀祖昨天晚上抱着她叫‘好人’的時候咋沒嫌棄她老呢。
可這種話只要沒瘋梁姨娘就不會問出來,此時為了更好的将她自己摘出去,自是順着雷耀祖的話往下說,“我堂姐十五歲出嫁,二十歲守寡,本本份份的守了三十多年的寡臨了卻遭遇了這種事,別說我堂姐不想活了,就是我也沒辦法和家裏交待。我因着親戚情份表嫂遺願嫁回林家,多年來為林家生兒育女,謹守妾室本份不敢越雷池半步……”
梁姨娘一點一點的将話題往她身上轉,只差沒有明示屋中衆人将她扶正這事她來解決,若是不将她扶正,那這事林雷兩家都落不了好。
老夫人一副想要息事寧人又咽不下這口氣的樣子,林老爺一副對亡妻情深,想要公事公辦的神情。雷家這邊一看這情況,男人那邊就開始各種游說林老爺珍惜眼前人,并且許諾替林老爺打點吏部。女人那邊也是不留餘地的各說游說林老夫人。
自家嫡親的外甥女,又入府多年,膝下兩兒一女,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功勞難道還不配扶正嗎?
最終,林老爺勉為其難的同意了,而雷家也放了好大一盆血這件事情才徹底落下帷幕。
至于林家那些知道事情真相的下人,則是這事敲定的第一時間被打發到莊子上,先後喂了啞藥陸續發賣了。
本來遷家入京也用不上那麽多人,這一波操作也只是提前了數日罷了。
梁姨娘扶正的消息在涼州城內傳播的時候,不少人家不但不懷疑這事的主角是梁姨娘,他們還認為這場扶正的好戲就是梁姨娘設計的。
雷家就是那個被借力打力的傻子。
不過這種流言對于梁姨娘來說,心機深沉總比失貞要好些。于是她也默認了下來,并且還叫人引導輿論就往陰謀上傳。
扶正的儀式本着一切從簡的原則并沒有大辦,而是非常低調。梁姨娘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也不敢有過份要求,對于老夫人和林老爺的冷漠也不敢抱怨委屈,只老老實實的辦完了扶正儀式,又從老夫人那裏接了管家權,正式走馬上任做起了夫人。
外面的事告一段落後,家裏的事就要清一清,理一理了。
對于這一波操作,別說林琳了,整個林府的人都震驚了。這種鐵板釘釘的事還能有這種反轉也是不得不叫人甘拜下風了。
宋姨娘見此,拉住被她叫回娘家的林三娘說了一回林芊芊重生的事,也着重說了一回梁姨娘扶正這場戲。旁的不需多說,只叮囑閨女別跟那一房的人硬碰硬。
邪性着呢。
而林大少爺見到這種神轉折後,心生懼意又不甘不忿,怕留下來真的死無葬身之地還真聽了那兩個小厮出的馊主意留書出走了。
至于林芊芊…見大少爺離開了,就又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林琳身上。
林家現在的局勢就跟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那般無二,他們一房和嫡長子鬥成這樣,而林琳那裏卻半點是非不沾,她真有那麽與世無争?
林芊芊将自己的猜測告訴林老爺,還說她懷疑林家最近發生的事都是林琳幹的。
林老爺不能說不信,卻也無法全然相信,于是他打發走了林芊芊,也無視了梁姨娘,哦不,是夫人送來的補湯,直接去了林琳的小跨院。
不管這背後是不是嫡女在操縱了一切,他都得去探個究竟。林老爺要用他多年宦海沉浮得來的一雙眼睛好好的看看自己這個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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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有半句虛言就讓林家滿門不得好死,我死後挫骨揚灰永無葬身之地。”林琳伸手發誓,一臉正氣凜然的看向林老爺。“人心是偏的,手指也有長有短,所以我從不怨恨爹爹偏心。每每看到茵兒她們,我就發自內心的感謝爹爹,因為跟她們相比,我是官宦千金,是大家小姐,錦衣玉食的長大,還有一門好親事。
阖家上下都是我的血脈親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覆巢之下再無完卵,林家好了,我才能好。若林家…所以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林家和爹爹對我有多重要。因此我只有盼着家裏好,盼着爹爹長命百歲,再無他想。”
林老爺聞言頗為震撼,雖感覺這段擲地有聲的話仿佛哪裏不對勁,可一時間還是因為自己嫡女的這番話感動了。
想了想,林老爺又問道:“芊芊那丫頭自小就不及你乖巧懂事,往日裏也總不知道謙讓,我,”
“爹爹在說什麽?”林琳一邊睜大了眼睛一臉迷茫的看向林老爺,一邊将手中的硬皮本子和碳條遞過去,“我聽不見呢。”
林老爺一愣,這才想起嫡女失聰了。眼底閃過一抹惋惜,再次接過硬皮本子。低頭看了一眼之前他寫下的那句話,不由又想起剛剛嫡女堅定的回答,想了想直接将剛剛想問的話壓下去,又說起了旁的。
‘過些日子爹爹的調令就下來了,介時咱們阖家進京城。爹爹請宮裏的太醫給你看看,總能治好你的病。’
林琳聞言立時笑彎了眼睛,對着林老爺指了指臉上的疤痕,笑眯眯的說道:“還要看看臉。”
“好。”
林老爺點頭,這句雖然沒寫在紙上,但林琳卻‘聰慧’的知道林老爺的回答,于是笑容更燦爛了。
父女倆難得的溝通了好一會兒,林老爺還是問出了林琳對她兄弟姐妹的看法,主要還是與兄弟姐妹間是否生出嫌隙。
“兄弟雖有小忿,但不廢懿親。一大家子人住在一個屋檐下一時惱了,一時好了,都在所難免。”林琳歪着頭,一副邊想邊說的樣子,“只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是那等小門小戶會為了争個果子,一點子針頭線腦的就吵吵鬧鬧。認真說起來,女兒還真想不到會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就生出嫌隙來?”
按常理來說,确實如此。
只是當日芊芊那丫頭一口咬定是嫡姐不義在先她才如此報複嫡姐的,他雖然早就知道芊芊那丫頭說得不是真話,可還是将信将疑的認為嫡女做了什麽對不起芊芊的事。
看向面前一臉懵懂不解的嫡女,林老爺心下微微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老天讓芊芊那丫頭重生回來,是好事還是壞事~
‘家裏最近發生了很多事,爹爹一時也顧不上你這裏。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只管跟爹爹說,爹爹讓人給你置辦去?’
林琳看了一眼林老爺在硬皮本上寫的字,先是笑着對林老爺搖頭,然後頓住,最後抿了下唇,好小聲的說道:“女兒聽不見,喬嬷嬷和茵兒又都不識字,爹爹能我給一個識字的下人嗎?”
那可憐的小模樣,一下子就刺痛了林老爺的心。別說考慮了,林老爺直接吩咐喬嬷嬷去管家那裏傳話,讓管家無論如何都要找兩個識字又機靈的丫頭來。
“謝謝爹爹!”
少時,林老爺半欣慰半憂傷的離開了小跨院,林琳等人走了,臉上的笑意都沒散,仿佛她真的很感謝林老爺,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一般。喬嬷嬷一走進來便看見林琳這副樣子站在窗邊插花,不由打了個冷顫。
剛剛這父女倆的談話喬嬷嬷都一字不落的聽了滿耳朵,尤其是她們姑娘發毒誓的那段聽進耳裏時喬嬷嬷整個人都不好了。
早在幾天前她們姑娘就悄悄問過她,林家要是離開涼州了,她母子二人是否要跟着一塊走?
喬嬷嬷的男人前幾年得了急症沒了,如今就葬在涼州城外。如今兒子雖然也大了,可娘倆個卻知道想要在涼州立足還得背靠大樹。若林家離開了涼州,她們母子自是也要跟着走的。但喬嬷嬷卻還有個顧慮,那就是她男人的墓。
這一離開,怕是再難有回轉的那天。孤零零的睡在這裏,年久無人祭拜何等凄涼。
喬嬷嬷記得當時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林琳便說了火化這個詞。說是她可以出錢讓喬嬷嬷将她男人的屍骨從棺椁中收殓出來火化封壇,然後一并帶走,等到了京城就寄放在寺廟中。
火葬先秦時就有,宋史裏也有不少記載,但人們仍舊覺得火葬先人太過殘忍,有挫骨揚灰之意。林琳說這個的時候還告訴喬嬷嬷她将來不光要火化,還要讓人将她的骨灰燒成瓷器。
從回憶中出來,喬嬷嬷再去琢磨林琳剛剛發的毒誓,她已經可以肯定林琳對林家是個什麽心思了。
突然間,喬嬷嬷便覺得跟着林琳離開的決定可能有些草率。
作者有話說:
林老爺:問這感天動地的誓言哪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