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渡月府護山大陣的關系,在伏明的提議下,三人決定在前往元府解毒的前一日,在山下的客棧休息,以免到時發生元府來人被擋在陣外,找不到白修鈞這種事。
“這麽穿應該沒問題?”
第二天一大早,有些不習慣的捏捏頭頂的發髻,伏明提了提肩膀上的衣料站在秦承楚與白修鈞所在的房間門前準備進去。擡手正待敲門,便聽見“吱嘎”一聲,面前的門自動朝裏打開。
收回停在半空的手,伏明挑了挑眉,擡腿邁了進去。
幾步走到廳中茶幾旁拉出一張凳子坐下,她側頭看向裏間,卻只見白修鈞獨自一人在整理藥箱,不由疑惑出聲道,“秦承楚去哪了?他不在這裏嗎?”
“你找我?”
話音剛落,耳邊突然響起秦承楚的聲音。鼻尖飄來一股淡香,緊接着身旁忽然傳來木凳落地的聲響,伏明吓得一個激靈猛轉頭,便見一身白衣的他不知何時已經坐在自己旁邊,正看着自己。
“裏間沒見到你人,所以我問問……你為什麽不換衣服?”
注意到秦承楚一身與平常無異的的裝扮,伏明擰起了眉,“我們是以白公子藥童的身份和他一起去元家,你這一身怎麽看都不像吧?會不會不太合适。”
“是麽?我倒覺得很合适。”
靜靜等伏明說完,秦承楚擡手看了看衣袖,随意一揮,原本一襲白衣頓時成了與她身上穿的無異的粗布麻衣。
伏明還未反應過來,再一晃,麻衣已經變回白衣。而秦承楚則沒事人般坐在原位,不緊不慢的替自己倒了杯茶喝起來。
這才想起化神期的秦承楚可以按自己的意願直接變幻他人眼中自己的樣貌,伏明不再多說什麽,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裏間的白修鈞身上,“白公子,你準備好了嗎?元府的人怎麽還沒來,他們知道你在這裏嗎?”
把最後一樣工具裝進藥箱,白修鈞蓋上箱蓋,拎起藥箱走出裏間,“前兩天我已同他們說過在哪找我。他們也說了今早會來接我,但因為沒說具體時候,所以我也不太清楚。”
聞言哦了一聲,伏明以手托腮,“那我們要坐在這等多久啊?”
“急什麽。”輕輕将茶杯放回桌上,秦承楚眸子一轉朝門口的方向望去,“這不就來了。”
話音未落,一陣極有節奏感的腳步聲由遠至近響起,一路直到三人所在的房間處停下。片刻後,門外傳來年輕的男聲,“白先生,依照約定的時辰,大公子派我來接您。”
以眼神示意伏明與秦承楚帶好各自要帶的東西,白修鈞邊背起藥箱起身朝門口走去,邊對着門外應道,“好。我知道了。”
跟在白修鈞身後,伏明最後理了理身上的衣擺,确認沒問題後抽空瞥了眼身旁的秦承楚,見他一臉優哉悠哉的模樣,心裏直犯嘀咕卻沒法明說,只能默默祈禱他一會兒見到元府仆役的時候記得僞裝。
腦中念頭亂麻似的糾纏着,那邊白修鈞已經打開了門。伏明随着開門聲擡頭望去,一個身穿淡藍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正站在門前。
還未看清男子容貌,他已先朝白修鈞鞠了一躬,“元清見過先生。”
說罷直起身子,盡管掩飾的很好,但發現白修鈞身後還站着兩個人時,他眼底的疑惑還是被伏明瞧了個清楚。
也許是伏明若有所思的視線讓這名叫元清的男子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垂下眼簾,再次朝白修鈞鞠了一躬,“白先生,方便現在出發嗎?”
點了點頭,白修鈞微微側過身掃了伏明和秦承楚一眼,才應道,“好。”
帶着三人找到一處空曠的地方,元清将他帶來的飛行法器放出,是一艘白色木船。
“走吧。”
說完元清率先登上木船,白修鈞跟着走了進去。而秦承楚正準備跟着上船時,眼角餘光卻突然瞥見伏明呆呆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動作,不由回頭看她,“怎麽還站着,剛才不是急着出發?”
聞言恍惚回神,伏明躊躇片刻才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擡腳走向秦承楚,“沒事,就是剛才在想有沒有什麽東西遺漏在客棧沒拿。”
“是麽。”再次看了眼幾步走到自己身旁的伏明,秦承楚不再多說什麽,自顧自的走上船。
三人各自登船後,元清很快啓動了法器。随着木船緩緩升上空中,伏明只覺得整個人被高高托起,人群嘈雜的聲音漸漸變淡直至聽不清。
木船飛行起來的時候,地下所有的聲音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耳邊一陣陣呼嘯的風聲。
與禦劍飛行的時候不同,木船飛行所需的高度要高出很多。于是往常趕路能看到的草木蔥茏,山川河流此刻都沒了蹤跡,只剩一路蔚藍的天空和偶爾冒頭的土色山頂不時從伏明眼前閃過。
目光放空望着沿途的風景,伏明整個人趴在船邊一言不發。萎靡模樣讓04都看不下去,于是便問她,“主人,你怎麽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有點暈船。”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片刻,04斟酌着回她,“主人,其實這和禦劍飛行差不多。你可以把這艘船想象成特大號的劍,你現在是在劍上趕路。這樣會不會感覺好點?”
“謝謝你04,但我的暈船更多是心理作用,所以我實在想象不出來。”
“那大口呼吸試試?”
似乎覺得04說的有道理,伏明聞言嘴唇微張。然而剛有動作,她面色一變,立刻閉緊嘴,“我想吐。”
“……要不吃點暈船藥?”
“心理作用的暈船,我不太想吃。”
“那吃安眠藥吧?睡過去就好了。”
“睡過頭怎麽辦。”說到這,伏明無奈嘆了口氣,“算了,我去房間躺會兒看能不能好點吧。”
使勁站起身,問清客房的位置在哪後,伏明搖搖晃晃找了過去。打開門,用掉最後一點力氣走到床邊,她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徹底軟倒在床上。
然而閉眼也不安穩,伏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着。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開始有些迷迷瞪瞪的時候,門口方向突然傳來“吱呀”一聲,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心一緊,她掙紮着想從床上起來,可因為全身無力,只用手肘撐着床勉強支起半身的當口,來者已經到了她床邊,吓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來不及看清來人的臉,伏明下意識就要出手。可剛有動作,手便被一把攥住牢牢扣在床上。對方将她整個人控制在雙臂間,讓她瞬間動彈不得,視野也随之暗了下去。
“別慌,是我。”
熟悉的聲音讓緊繃的神經不自覺一松,伏明順着聲音擡頭,與同樣看着她的目光碰在一起。
秦承楚那張讓人過目不忘的臉就這麽出現在她上方,一雙似乎什麽時候都帶着笑意的桃花眼正專注地對着她瞧,吓得她呼吸都一瞬停滞。
臉上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熱,從對視裏敗下陣來的伏明将頭側到一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尴尬和虛弱,“放手。”
秦承楚身上從未在意過的香氣,不知為何在此刻聞起來那麽柔軟,柔軟到伏明不知不覺在這香氣裏放下所有防備。
恍惚着,眼睛漸漸失去焦點,不再強撐的她任由難受的感覺重新席卷全身,卻一言不發。
側着臉,所以看不見秦承楚在自己眼睛失焦時一瞬的失神,又很快恢複過來的模樣。感覺到緊緊桎梏手腕的壓力消失,伏明暗暗在心裏松了一口氣,“你來幹什麽。”
感覺到身旁被褥微微凹陷,伏明身形微微一僵,便聽秦承楚輕笑一聲,語調是和眼中情緒截然相反的悠閑,“方才一直見你一副霜打的茄子般的模樣,想仔細瞧個新鮮。”
“呵。是麽。”
心道就不該對他那張嘴抱什麽幻想,伏明自嘲般咧了咧嘴角,用手肘擋住了眼睛,“那這下看的夠清楚了嗎?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我若就這麽出去,稍後元府的人見到你這幅可笑模樣,怕是要将白修鈞都一起請出府了。”
“所以你在這能做什麽?”忽然就煩躁的有些失控,伏明猛地拔高聲音,“留在這裏,我這副可笑模樣就能消失了?”
似乎沒把伏明的氣話放在心上,秦承楚的聲音聽起來依舊不緊不慢,“應該不會。”
“不過要是好好休息片刻,也許船給你的壓力會小的多,你稍後在元府衆人面前,也不會顯得太可笑。”
頭腦倏地一片空白,所有叫嚣着的情緒消失無蹤,伏明怔在原地。
秦承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她,又發現她暈船的?
放下擋住雙眼的手,她忽然想知道秦承楚的臉上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
卻落了空。
随着他話音落下,一股區別于他身上清淡香氣的絲絲甜香開始在這一方空間裏彌漫,讓原本就頭暈目眩的伏明意識瞬間朦胧起來。盡管拼命抵抗,眼皮還是在這甜膩的味道裏不受控制的合攏。
昏昏沉沉間,伏明察覺到臉上傳來被撫過的觸感,意識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聽見秦承楚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他說:
“睡吧,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