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賽詩會◎
酒色財氣四道牆,人人都在裏邊藏。
色是惹禍根苗,近色不亂乃英豪。
到達軍營主營,季語白背了幾句酒色財氣歌,感覺心思清靜了,伏在案牍上處理公務,宮玉桑坐在桌子上塗塗畫畫,之前季語白不知道宮玉桑畫什麽,近來她才發覺,宮玉桑在畫她。
一身火紅的衣裳,迎風而來,如九天之下下凡的火神,谪仙高貴,惹人注目。
他的畫作即将完成,只差了一雙眼睛還未點。
宮玉桑拿着毛筆,蹙着眉:“驸馬,過來幫我點個睛。”
季語白擡起頭,目光落在那副畫上,人物畫得很傳神。沒有眼睛反而更為神秘動人,令人不禁幻想到底一雙怎麽的眼睛才配的上這幅畫,她道:“在國子監我詩詞書畫樣樣墊底,又不會這東西。你畫得這麽好看,我一動筆能打十分的畫,就只能打負十分了。”
宮玉桑将視線轉過來,目不轉睛的盯着季語白的眼睛,一厘厘的描繪她眼睛的輪廓,深情而認真。季語白被看的臉熱,裝模作樣的垂下頭,繼續處理公務,紙上寫着下屬送來的公文。
她打開一本公文,上面寫着先鋒兵走了三十二人,需要再招進來一批。思緒飄飛,宮玉桑為何那樣看着我,等等,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拿起毛筆,落下批語。翻開另一本,上面寫着,過冬的衣服需要準備了,是否還采買之前那家。她落筆寫下,宮玉桑。待回過神,名字已經成型。季語白厚着臉皮,将名字塗成難看的黑坨坨。
不能在想了!!!宮玉桑好像真心挺喜歡我耶···
季語白擡起眼睛,裝做漫不經心的看向宮玉桑,對方視線打從一開始就沒移開過,似要将季語白的好看的眼睛牢牢刻在腦中,印在紙上。她垂下頭打開第三本公文,等她畫到第四個墨坨坨的時候,季語白感到絕望,橫豎是沒法處理公務了。
她涼着臉色問:“殿下,我下午要去未央湖。午飯在軍營吃還是去栖鳳樓?”
宮玉桑托着腮,滿目的星光:“去哪裏都可以,我聽你的。”
季語白感到心弦被撥了一下。
–
他們離開軍營,在栖鳳樓用中飯,太陽西斜時候來到未央湖,熱氣從地面往上冒。今日風和日麗,跟往常一樣許多畫舫都在湖面游蕩。
聽老漁民講,捕魚的時間一般都放在淩晨或傍晚,這兩個時間點魚會成群結隊出來游動。
未央湖旁停着一條小型畫舫,每面有四個大窗戶,視野開闊,兩頭往上翹,船沿離水面只有半尺高,方便觀察環境和撒網捕魚。确保事情順利,她挑選八個身手利索心腹和兩個嘴緊漁民,穿着日常,以免引人注目。
捕魚的地點就是在季語白水裏遇刺的地方,時間放在太陽剛落山時候。她們提前去目的地,撒魚餌,打好魚窩。
畫舫在湖面飄蕩,季語白坐在畫舫隔間,靠窗位置,手中捏着一枚梅花糕,口中漫開清甜的口感。宮玉桑坐在對方,眉眼如畫,細致的給她泡了一杯西湖龍井,茶葉在杯底蕩漾。
其餘人識趣,各自找了外邊位置坐下。
“驸馬,喝茶。”宮玉桑手指探了探杯壁,茶溫剛好入口,才推送到季語白眼皮下。
季語白仰頭飲下,舌尖在嘴裏滾一圈,唇齒留香:“殿下手藝越來越好了。看來昨晚你跟君後學了不少東西。”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宮玉桑掩嘴一笑,轉開話題:“驸馬怎麽還叫我殿下,咱們不是說好了要叫我桑兒麽。”
“你剛剛叫我驸馬了。”季語白眼中蕩開笑意說道,前些日子兩人躺在一起時聊天,約好喚對方乳名,喚人乳名屬私密之事,到了白日,這事就擱淺,他們還是習慣了原來的稱呼,沒有改口。
宮玉桑嗓音微頓,喉嚨裏卡住了糕點似的,丹紅嘴巴翕動。不一會,耳朵上飛起紅雲。
“桑兒,你可真不厚道。只讓我改口,自己卻不改口。既如此那就算了,我們還是照以前的來吧。”季語白以退為進說道。
她不明白,換個稱呼而已矯情啥。總感覺宮玉桑喚她驸馬而不是乳名有種故意與她隔閡的意思。
“驸馬妾···”宮玉桑的目光觸到季語白清冷的眸子時,躲閃了一下,接着閉上雙眸,眼尾發紅,好像季語白做了令他受委屈的事:“魚魚。”
宮玉桑表現得很不願意跟季語白交心,季語白鬧不明白,心裏有點發堵,偏開臉看向滿湖瑟瑟殘紅:“不喊就不喊吧?”
“魚魚別生氣,我剛剛是想到了一件事,所以才如此···”宮玉桑咬住下唇,飽滿的櫻唇擠滿豔紅的血色,像成熟了的櫻桃,惹人垂涎。
“什麽事啊?”季語白的語調有點冷如冬日月光。
“楚風樓的紅绫、百櫻,紫流,後院的玉雙、柳潭、舒雨他們喚過魚魚的乳名麽?”宮玉桑眼睛看向右下方的茶幾一角,眼神流露委屈,盈盈的水霧在眸子中升起。
提起這事,季語白立刻心虛。記憶裏,他們在床笫之間會玩這種喚乳名的情趣。她讪讪喝口茶,喝得太急,茶水嗆入氣管,癢意在喉嚨間蔓延,道:“咳咳咳。”
宮玉桑起身給季語白順背,口中幽怨:“口中道,桑兒發覺自己與魚魚後院的男子不無差別,有些難過。對不起,我不該想這些,我是正夫心胸應當寬闊。”
季語白被反将一軍,哪裏還有旁的想法。宮玉桑委屈是因為季語白的那些花心事,并不是因為不想與她交心,這是在乎的表現。季語白想通後,哄宮玉桑都來不及,她道:“你當然是最不同了,以後我保證不會再找他們,只有你一個。”
宮玉桑矮身從身後抱住了季語白,臉貼在季語白的後背:“魚魚,你真好。”
在季語白看不到的地方,眼中蘊含這陰霾。
“嘔~”宮玉桑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幹嘔聲。
季語白反身握住宮玉桑的肩膀,将他壓回座位:“你還在孕期,坐船頭暈嘔吐會加重,我送你上岸吧。”
“桑兒想留在這裏。”宮玉桑目光楚楚,好似不答應就是犯了天大的錯。、
“聽話!”
“魚魚~~~”話音嬌怯,一波三折。
“行。”季語白每次都吃這一套,心都喊軟了,沒出息的讓步。
“幹他娘的,這群酸腐的小白臉這個時候跑過來幹啥?”隔間外蒙都尉罵罵咧咧。
季語白打開另一面的窗戶,看到三條畫舫往這邊駛來,這個位置處于未央湖中心,風景獨美。季語白讓宮玉桑安心待在隔間裏面,她出去看看情況。
走出船艙,蒙都尉正粗野的挽起袖子,一手握着粗麻繩,一手指着幾條越來越近的畫舫:“早不早,晚不晚,老娘撒完魚餌就來了。這群*%……&*#@”
“蒙都尉,殿下還在船艙裏。”季語白聽着一大|波層出不窮的罵法,耳朵都在嗡嗡叫,這性格難怪之前受到打壓了。
蒙都尉聽到季語白聲音,硬生生咽下了一肚子的罵句,梗得脖子都在發紅。她拍了拍自己的嘴:“不說了,不說了。”她指了靠近的精美畫舫,煩躁道:“小王爺,這可咋辦呢?”
“魚餌撒下去,多久能捕魚?”季語白問下一旁被蒙都尉的破口大罵吓住了的驚恐漁民。
“半···個···時···辰···”四個字結結巴巴的從漁民口中掉落出來。
她們撒下魚餌有一刻鐘了,天空染上了烏青,半刻鐘後正是捕魚的好時候。但是若畫舫來多,人多吵鬧,水面波擾,魚受驚撒了魚餌它們也許不會出現。
季語白想了想,對蒙都尉道:“你客氣點,勸他們離開。”
蒙都尉老實道:“是。”
片刻之間,幾艘畫舫已然靠近,船上早早的點起燈籠,燈光印在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季語白關上窗戶,耳朵張聽外面的動靜。
“對面的姐妹怎麽稱呼?”蒙都尉扯着嗓子喊道。
“在下是周侍郎家嫡次女周雲陽,在此舉辦畫舫賽詩會,鄙人邀請了莫小公爺、張少卿等一衆人。姐妹要一起參加嗎?”周雲陽語調流暢,好像對自己能邀請到這兩人很自豪。
莫懷柔、周雲陽、張少卿并稱上京城三大才女,她們出生顯貴,品節高尚,是貴男們擠破頭都想嫁的人。她們大概不是好勸的人。
莫懷柔更是宮玉桑的前未婚夫,季語白原身在上京城最大的敵人,詩才出衆。
想到這些,季語白眼睛不由自主看宮玉桑,他靠坐在木椅子上,聽到莫懷柔的名字眼神無波。随即,季語白挪開眼睛,此情此景讓她覺得頭疼,很想找人算算,今日是不是黃道兇日,不宜出行。
外面聲音陸續傳進來:
“我莽人一個,不懂這些東西。”蒙都尉頗為嫌棄說道。。
“無妨,我們船上準備了茶水糕點,你可以一邊品嘗一邊聽些文書雅句豈不是快栽。”
對方說話很動聽,态度也很好,奈何蒙都尉是個粗人,說不上幾句她就沒耐心了,繞腦子于是她也不饒彎子:“多謝了。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我家主子先來,占了這裏賞湖,勞煩你們讓一讓。”
此話一出,季語白知道要糟糕了。
果然對面幾條畫舫上的人嘈雜起來:“姐妹,這地方沒寫你家主子的名字。憑什麽一家獨占。”
“湖面這麽大,又并非只能容下一條船,多幾條不會擠着你們。”
“你主子是哪家的?也太霸道了吧!”
······
蒙都尉對季語白是小綿羊,對旁人是大狼狗,她聽得對面你一言我一言的說季語白的不是,憋着肚子的火氣蹭蹭上冒壓不住,抽出長刀往船頭一紮,船體震動:“格老子的,幾個連雞都捉不住的小白臉,鬼叫什麽?叫你們走就走?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雲陽臉都白了,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吓的:“我們都是貴人家的小姐,你要幹什麽?”
季語白趕忙從船艙出來,從後摁住蒙都尉的肩膀,嘆口氣,蒙都尉可真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剛想阻止蒙都尉繼續口吐芬芳,哪知晚了一點。
“艹,老子讓你們滾,聽不到呢@E$&&^%%$!”蒙都尉吼罵,窗戶紙都在震動。
對面的都是文人才子,哪見過這等粗人,紛紛氣的臉色脹紅:“俗,俗不可耐。”
“污言穢語。”
“你讓我們走,我們偏不走,看你能奈何!”
此話受到畫舫廣大才女們的認可,她們齊聲:“偏不走。”
整個江面都能聽到她們惱羞成怒的聲音。
季語白無語凝噎!
蒙都尉這坑貨,事情沒有解決,變得更糟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