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家教
戎哥哥?
蘇燕婷盯着江戎的眼睛, 見他還端着那副正經的神色,說出去的話帶着令人信服的魔力,仿佛他說的就是真理教條。
蘇燕婷:“!”
這個大忽悠!
眼前這個男人他怎麽好意思頂着一張冷峻高傲的臉, 卻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江戎:“你聽話。”
作精會聽話嗎?她偏不, 她偏不!
“阿戎哥。”蘇燕婷抱着江戎的胳膊,她也一本正經道:“可我就覺得阿戎哥好聽,我想叫你阿戎哥, 不想叫你戎哥哥。”
“阿戎哥。”蘇燕婷嬌滴滴地喊了他一聲阿戎哥。
她越喊越覺得好玩,等以後蘇玉婷聽到她這一聲聲“阿戎哥”,她的臉色會不會要變綠了。
蘇燕婷:“我就是個鄉下姑娘, 我才不學他們城裏的那一套, 我想叫什麽就叫什麽。”
江戎在內心數了幾秒, 壓下略微上揚的嘴角,攬住身邊人的肩膀:“那行吧, 随你怎麽喊。”
這個傻姑娘啊,江參謀長眨了下眼睛,意識到自己找到了克制她的辦法。
聽江戎這麽一說, 蘇燕婷狐疑地看向他。
她總覺得不太對勁,難不成江戎剛才就是要皮一下來驢她嗎?
還是在江戎的理解裏, 城裏的女孩确實喊自己的對象x哥哥。
等等……就算她不喊他戎哥哥?她為什麽要喊他阿戎哥?
……
蘇燕婷在內心猜測了好半天, 他們上火車了, 路途遙遠,江戎買的是兩張卧鋪票,上下雙鋪,一個上鋪和一個下鋪, 車廂裏還算幹淨,鋪着白色的床單。
江戎把行李放好, 兩個人并排坐在下鋪。
蘇燕婷:“我想睡下鋪。”
無論是什麽卧鋪車廂,下鋪都是最舒服的,也是空間最大的,下鋪的票也比上鋪要貴不少錢。
“行。”
蘇燕婷站起來看了眼上鋪,又瞥了下江戎的身形,放棄了,“算了,還是我睡上面吧。”
“怎麽?”
蘇燕婷:“我害怕啊,萬一你把上鋪睡塌了半夜壓壞我。”
江戎忍俊不禁。
蘇燕婷得意道:“就要睡在你上面。”
“爬上鋪還要拖鞋爬上去,真麻煩——”蘇燕婷的話還沒說話,她就感覺自己的身體騰空了,江戎直接将她放進了上鋪。
這哥們真是臂力驚人!
腰力也吓人……
她被江戎懸空抱起來過好幾回了,以前的蘇燕婷很難想象這種抱姿會有什麽安全感,萬一被摔那可就慘了,電視劇的公主抱都是假的,男主連女主都抱不動呢,還得要人托着。
但她被江戎抱着的時候卻覺得很踏實,明明她這麽大一坨,卻好像個小寶寶似的,被他輕輕松松地抱起來,他連晃都不帶晃一下。
蘇燕婷趴在卧鋪上側過身體,就她這樣的嬌小身材都覺得上鋪頗為局促壓抑,更不用說江戎了,她伸手抓住側面的防墜圍欄,因為她還穿着鞋子,蘇燕婷試圖用膝蓋貼着移動,卻被人抓住了腳踝。
江戎幫她把鞋子脫了。
蘇燕婷将頭伸出去,正好看見江戎把她的鞋子工工整整放在下鋪的床底下。
她的心頭莫名感到一股甜意,被他抓過的腳踝似乎還能感覺到他手掌心的餘溫。
蘇燕婷縮回上鋪,她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結婚了,身旁有個或許能與她共度一生的男人,以後她生活的每一個小細節,都可能被他參與進去。
很多不想做的事情,他會幫她去做,他是她的丈夫。
火車緩緩向前開動,蘇燕婷躺在那裏,閉上眼睛怎麽都睡不着覺,對面的上下鋪是空的,目前只有她跟江戎。
她還想跟江戎說幾句話,可江戎直接将她抱上來了,她要是伸頭出去跟他說話,會不會顯得太過刻意?
蘇燕婷看着腕上的手表,火車已經開了一個半小時,她還沒睡着。
這時候主動找江戎說句話,應該屬于正常間隔吧?
可是跟他說什麽呢?
蘇燕婷攤了兩下煎餅,她的頭發都散開了,她摸着自己長長的頭發,打算吓江戎一跳,讓他主動開口跟她說話。
于是她貼近了床邊,努力讓自己的長頭發垂下去,她的頭發又黑又長,很有貞子的效果。
可她垂了一會兒,都沒見底下有反應,蘇燕婷只好伸出頭,費力看看下面的人究竟在做什麽。
她眨了眨眼睛,撥開擋事的頭發,看清了下鋪的情況,江戎靠着枕頭睡着了,能清晰地看見他多出去的那截腿。
他閉着眼睛睡覺的模樣,看起來還是那麽拒人于千裏之外。
睡姿也很霸道,看起來就不太好惹,蘇燕婷之前就試過了,把他踹下床這件事,可能會是一件十分艱巨的任務。
蘇燕婷收回自己的視線,眼前還清晰地映出江戎的睡顏,她腦子裏亂糟糟的,如果要問她江戎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相處了這些日子,她自己也說不清江戎到底怎麽樣。
他看起來美麗高傲,有時候會莫名生氣鬧脾氣,就像是內心住着個高傲小公主;有時候又會縱容她,別別扭扭地對她好,就像是一個別扭小王子;他處理工作對待正事的時候,又像是一個掌控一切的國王;而在有些事情上,他又會非常細心地照顧她,多面手,像是七個小矮人……
蘇燕婷佩服自己的想象力,但她覺得以上的想象都太過于偏西化,什麽王子公主國王的都不太對勁。
如果要用什麽中式的形象來表達,江戎又是什麽呢?
她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各種畫面,最後想到了什麽,她心頭一動。
“我不喜歡寄人籬下的感覺,還是住自己的家好一點。”
那天江戎讓她寄住在梁政委家,蘇燕婷就是這麽随口拒絕他的,她突然想起當時江戎的神情很複雜,她以為他在生氣,或許是別的情緒?
江戎沒怎麽跟她說過他父母的事情,去首都也是見他的舅舅外公和爺爺一家子,他的爺奶家估計不太靠譜,要不他也不會跟着外公和舅舅。
外公和舅舅應該對他很好吧,可是紅樓夢裏賈母對林黛玉不好嗎?
可那終究還是寄人籬下啊。
江戎他就是個沒有爸爸媽媽陪伴長大的孩子。
……
蘇燕婷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她抿了抿唇,等到了首都,在他的家人面前,她就給他一點面子,當個天真乖巧的自戀小綠茶,先不作妖了。
總不能讓人在背地裏笑他犯賤,眼瞎瞧上個作妖的鄉下女人,還上趕着聽她使喚。
她對他好一點吧,在一致對外的時候就要一致對外。
馬上就要抵達終點站,蘇燕婷這天醒得很早,底下的江戎醒得更早,他一向起得早,蘇燕婷在上鋪伸手朝他揮了揮。
江戎站起身,将蘇燕婷從上鋪抱到了下鋪,對面上下鋪的人還在睡覺。
蘇燕婷笑了一下,沒有發出聲音,穿上鞋,拿起梳子梳頭發,她的頭發十分柔順地披散開來。
江戎忍不住伸手去摸了兩下,他對蘇燕婷的這一頭長發很是喜歡,不過他更喜歡被這些長發擋着的天鵝頸。
蘇燕婷脖頸上的肌膚十分嬌嫩,像花瓣一樣,讓他總怕不小心弄破它。
蘇燕婷仔細梳了梳頭發,很快,她的腿邊掉落了好幾根頭發,江戎忍不住皺眉:“你輕點。”
蘇燕婷:“輕不輕都這樣,女人每天都要掉這麽多頭發,等以後家裏我待過的地方,都會有我的頭發,你趁早習慣吧。”
“梳子給我。”
江戎拿過梳子,替她輕輕地梳頭發,明明他動作已經很輕了,這麽一梳,還是掉了兩根,其實兩根頭發并不多,可蘇燕婷的頭發長,兩根頭發在齒梳上纏繞,看起來就顯得多了。
蘇燕婷:“你個劊子手。”
江戎:“比貓還能掉毛。”
住四合院的,好些家裏會養貓,專門用來抓老鼠,江戎知道貓掉毛厲害,沒想到他的老婆掉頭發也很厲害。
蘇燕婷:“你才跟貓一樣掉毛,你看看,我一根頭發頂你跟貓七八根……十幾根。”
“我自己來梳,你幫我拿着鏡子,要用好看的角度對着我。”
江戎拿着鏡子,按着她的要求擺來擺去,他們結婚了,馬上要有他們兩人的家,現在的江戎還想象不出他們的家會是什麽樣子。
至少他之前就無法想象,原來他一大早起來,還得見這麽多頭發。
接下來,還有他更想象不到的,江戎發現即将要下火車的蘇燕婷同志,她用筆描了眉毛,還用她自帶的特殊小夾子,把自己的眼睫毛夾了幾下。
還能這樣?
等蘇燕婷往自己的唇上抹了點東西,江戎直接僵硬在了當場。
蘇燕婷偏過頭沖他眨了下眼睛:“你看我是不是變好看了?”
江戎托着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蘇燕婷是跟之前不太一樣了,眉眼明媚,睫毛挺翹,櫻唇嬌嫩無比……她像是化了妝,又跟他所見那些文工團女演員誇張無比的舞臺妝容不一樣。
……原來女人還有這種本事。
蘇燕婷十分得意,又問:“我是不是變好看了?”
她這麽改動了一下眉毛,變得比之前天真無辜了不少,削減了她本身的妖豔之色。
蘇燕婷對自己目前的形象很滿意,心想這的确是個勾人的人間尤物。
江戎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就顯得那麽理所當然。
蘇燕婷給江戎抛了個媚眼,心想這都是在幫你,免得人家說你眼瞎。
江戎又看了她幾眼,評價道:“好像也沒多大變化。”
蘇燕婷現在很漂亮,可他覺得自己的老婆一直都很漂亮,不管她弄不弄這些,都漂亮。
蘇燕婷:“?!”
小蘇同志強行忍住踩他一腳的沖動,最懂女人的果然還得是女人,問男人這種憨貨色都是沒用的,在一些蠢男人眼裏,哪怕粉底都厚成牆了,只要沒有塗上“烈焰紅唇”,全都看不出來化了妝。
眼瞎!十分眼瞎!
蘇燕婷學他之前那樣抱着胸,一臉高傲的不想搭理他。
火車很快到站了,兩人拿上行李下車。
江戎的表哥葉深和他的對象張思悅一同來火車站接他們兩人。
他們在外面等着,張思悅跟葉深聊自己的計劃:“你表弟妹是鄉下來的,應該還留着兩條麻花辮,等會我帶她去剪個時鮮的短發,再換身衣服,她就跟這城裏的姑娘沒什麽兩樣了。”
在張思悅的眼光裏,她覺得麻花辮很土,現在城市姑娘裏面流行的高級發型,還得是齊肩短發,雖然現在不讓燙卷發,但有些地方剪了齊肩頭發,稍稍把發尾燙一下,微微彎,不明顯,又能很好的修飾臉型,顯得小巧動人。
“等明天後天有空閑,咱們帶她去溜冰場玩玩,去公園看什麽山水美景,她肯定不太樂意,興許咱們這邊的風景還不如她老家大山裏來的好看,就得帶她去玩她沒見過的東西……”
張思悅跟葉深說着自己的計劃,眼睛裏的笑意揮之不去,在提到蘇燕婷這個人時,她語氣裏不自覺地帶上了居高臨下。
張思悅曾經見過江戎的照片,跟性情溫和的葉深相比,江戎的強勢簡直寫在了臉上,張思悅實際上是個挺慕強的女人,葉深家世好,長得也不錯,他也很尊重人,可他偏偏就沒有一分屬于男人的強勢,讓她覺得不夠帶勁。
她跟葉深總是處得很客氣,他的過分尊重,做事樣樣都詢問她的意見,一開始讓張思悅驚喜,以為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好男人,尊重女人,可是久而久之,張思悅覺得這男人太過婆媽,樣樣都問她,一點自己都決斷都沒有。
甚至連他們牽手,葉深都要問她能不能牽,只有在得到确定答案的時候,他才牽她的手。
這種過分尊重的詢問,讓她感受不到太多談對象的甜蜜。
張思悅一開始是瞧上了江戎,偏偏曾蓉一直将她往葉深面前推,而張家的人,明顯也更看好在首都工作的葉深。
張思悅跟葉深這個對象談得挺難受,他們倆之間也互相察覺到了,張思悅暗示過,開過玩笑說,她跟江戎若是相親見面了怎麽怎麽……
葉深這男人竟然也優柔寡斷地贊同了。
還沒等有什麽後續,就聽說江戎瞧上了一個鄉下女人,還要跟她結婚,張思悅腦子裏的那根弦斷了。
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她之前瞧上眼的男人居然眼光那麽差……她會讓這個目光短淺的男人後悔。
也因為這件事,葉深和張思悅的關系反而變得比之前更好,葉深接受了母親的說法,認可張思悅是個優秀的好對象,至少比表弟找的對象好多了;而張思悅,也覺得葉深這個人還能将就将就,至少他家世好,長得還不錯,也尊重女人。
火車已經到站,看着如同潮水般湧來的出站人員,葉深拉了下張思悅的手,他的心情很激動,想着馬上要見到江戎,得讓他知道自己的對象有多優秀,比他那個鄉下的對象能幹多了。
很快,江戎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他身旁還站着一個美麗嬌俏的女人,葉深當場就愣住了,因為那年輕姑娘真的很漂亮,從她身旁過路的人,都經不住回頭多看她幾眼。
她的漂亮,不是那種清秀的好看,而是那種你在人群中一見到她,就覺得驚心動魄的好看,讓人挪不開眼睛。
也對,表弟妹若不是真的漂亮,表弟江戎又怎麽會瞧得上她。
表弟選了個漂亮的花瓶,這花瓶還是鄉下土窯燒出來的。
張思悅見到蘇燕婷的那一刻臉色白了一下,她向來是個要強的人,總得是她碾壓過別人,不能讓別人超過她,蘇燕婷這種不同尋常的漂亮讓她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四個人會合,江戎給蘇燕婷介紹:“這是我二表哥葉深和他的對象張思悅。”
蘇燕婷溫柔一笑,“你們好,我是阿戎哥的新婚妻子,我叫蘇燕婷。”
她這聲“阿戎哥”一出來,讓葉深後脊梁酥了一下,以前他看笑話的打趣江戎,可真聽到這女人千嬌百媚地這麽叫他,他突然有種莫名的羨慕。
用一種十分庸俗的角度來看,他的确該羨慕江戎,蘇燕婷的家庭條件不好,只是長得貌美漂亮,她想攀上江戎,想要嫁給他的表弟,估計是用盡心機來讨好他。
江戎享受着一個絕色大美人對他的谄媚讨好,怪不得他會如此堕落。
張思悅審視着眼前的女人,說話毫不客氣道:“你是鄉下來的女人?怎麽手上一丁點幹活的痕跡都沒有,一個農民也逃避勞動?”
蘇燕婷:“你也是鄉下來的女人嗎?我看你手上也沒什麽幹活的痕跡。”
張思悅:“我是城裏人,我有工作。”
蘇燕婷十分詫異:“我聽說城裏的姑娘說話十分客氣,待人文雅,不會粗俗無禮。”
張思悅的臉一下子漲紅了,蘇燕婷這話只差指着她的鼻子罵她粗俗無禮,一個鄉下女人竟然也好意思說她粗俗。
蘇燕婷她知道嗎?她可是在期刊報社工作!跟她這種沒文化的鄉下女人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大叫道:“你說什麽?”
葉深見狀連忙道:“小悅她剛才有口無心,我給表弟妹你道個歉。”
蘇燕婷優雅一笑:“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我嫁給了阿戎哥,也算是半個城裏人了,我不會學那些個鄉下潑婦罵街,對人不依不饒的,那是沒文化的人才做的事。”
“雖然我只讀了小學,但我也知道‘家教’兩個字該怎麽寫。”
張思悅:“你敢罵我沒家教?”
葉深頗為驚慌失措地看看蘇燕婷,又看看張思悅,這兩個女人面對面站着,一個溫柔淺笑,罵人都不帶髒字;一個卻是怒氣沖沖,眉毛都要豎起來。
他将兩人的表情看在眼底,葉深心頭登時一顫,雖然蘇燕婷自稱只讀了小學,但她這麽氣定神閑不急不緩說話的時候,更像個教養好的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