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實驗室中, 裴韞剛瞥見那黑袍的一角,便從石壁背後一躍出去,直接用手将人壓在了地上。
“啊!好痛!”那人大叫一聲。
裴韞聽到聲音, 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林懷榆?”
穿着黑袍的人渾身一震:“我……我不是林懷榆……等等,阿韞?”
他擡起頭來, 赫然露出林懷榆的臉, 在看到裴韞的那一剎那,喜悅溢于言表:“真的是你, 阿韞!”
裴韞嘴角也挂上了淺淺的笑,但随即又皺起眉頭:“你怎麽會在這?”
林懷榆臉上的心虛一閃而過, 低低地道:“說來話長,阿韞,你先放開我……”
裴韞這才意識到兩人還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她一只手将林懷榆的雙手反剪到身後, 一條腿壓在林懷榆後腰上, 原本只是個正常的制服犯人的姿勢,可是只要一想到這是林懷榆, 不知怎麽的,裴韞心中便生出幾分不合時宜的暧昧來。
軍部之中魚龍混雜, 只要不犯法,喜歡什麽的人都有, 裴韞經常聽到一些流言蜚語,說某某長官偏愛玩些特別的,一遇上自己小O的發/情期,第二天必然不會來上班,據說把人折騰得下不來床的次數都不少。
有一次,裴韞親眼見過, 那位女性alpha中校的配偶,一名男性omega來接她下班的時候,渾身上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人工大氣層的氣候一向四季如春,即便偶爾會有規律降雨,但絕對冷不到需要把自己裹成一顆球的地步。
直到那兩人即将走出軍部大門時,一陣清風拂來,将那位omega的襯衫掀起了一角,裴韞才看見,他白嫩後腰上青紫的痕跡。
那時候,她像被蟄了一下一般收回目光,然而現在,裴韞盯着林懷榆裸/露在外的後頸,無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想在上面,打上自己的标記……
“阿韞?”林懷榆又叫了她一聲,聲音又細又小,貓叫似的,在裴韞心上撓了一道。
裴韞猛地回過神來,将那點不合時宜的绮念從腦子裏趕了出去,好像被林懷榆的身體燙了一下一般慌忙松開了手。
“抱歉,我剛才以為……”
“以為我是蘭斯洛特,阿韞,你既然還會回到這裏,就是有把握蘭斯洛特會回來,對吧?”
林懷榆站起身來,接她的話,他實在太了解裴韞了,以至于裴韞害怕他發現剛才自己心中的肮髒念頭,不敢與他對視,剛對上他清朗的眼神,便莫名心虛地低下了頭,只輕輕地“嗯”了一聲。
林懷榆卻以為裴韞這是因為自己又獨自來到這個危險的地方而生氣了,趕忙解釋道:“阿韞,我來這是有原因的,蘭斯洛特曾經給喬爾發過一封匿名信指控你是兇手,現在查理斯和葉白都被軍部看得很緊,只有我還能外出,所以才冒險來這裏碰碰運氣。”
“他們被軍部看得很緊,你是怎麽出來的?”軍部的運行機制,裴韞再了解不過,她明白亞伯拉罕上将不是這麽雙标的人,那兩人受到看管,林懷榆必然也不會例外。
果然,林懷榆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了一下:“那些人雖然受命看着我,但總不能時時刻刻都貼身跟着我,再說了,咱倆什麽關系,他們肯定也知道,估計也是害怕你回來之後教訓他們呗。”
裴韞唇邊浮現淺淺笑意:“所以你就金蟬脫殼了?”
林懷榆露齒一笑:“阿韞真了解我,我讓凱勒文穿上我的衣服,在辦公室假扮成我,然後帶上我從黑市采購的‘神變教主教cos服’逃了出來。”
裴韞看着林懷榆一臉得意的笑容,心中有些無奈。
她早知道林懷榆點子多,小聰明更多,能困住他的人少之又少,卻還是對于把他牽連進這麽危險的事情感到抱歉。
不過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裴韞定了定神問道:“你剛才說的匿名信是什麽?”
“對了,你還不知道這件事。”林懷榆向她解釋道,“你走的那天,我去問過喬爾,他說他之所以認定你是兇手,其實是有人在前一晚給他發了一封匿名信,在裏面羅列了你的罪證,所以他才那麽篤定,毒殺神族的事情是你做的。”
裴韞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後來葉白調查了喬爾的光腦,發現雖然那封匿名信的內容已經自動銷毀了,但是那段自動銷毀程序的代碼卻還留在那裏,她通過對比,确定那段代碼和我們在牛頓軍部發現的儲存芯片中的報警程序出自同一人之手,因此懷疑那封匿名信來自蘭斯洛特。”
“等等,”裴韞打斷他,“光憑一段代碼,就能确定寫代碼的人?”
林懷榆一副“我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問題”的表情,小老師一樣把那天葉白告訴他的話又給裴韞複述了一遍。
裴韞點點頭:“原來如此。”
說罷,卻問了林懷榆一個他意料之外的問題:“威廉學長……他怎麽樣了?”
林懷榆怔了一下。
從與裴韞見面到現在,不,應該是從一周前克莉絲汀帶走威廉的骨灰直到現在,他都刻意不去想威廉已經不在人世了這一點,只是集中精力解決眼前的事情,可是現在這件事驀地被裴韞提起,他心中便又是一陣酸痛的難受。
裴韞看他表情,便已經知道了結果,握緊了拳頭,指甲刺進肉裏,卻恍若未覺,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他。”
林懷榆低着頭,看到她握緊了的雙手,不自覺地将手覆了上去,用自己的雙手包裹住她的雙手:“阿韞,你沒錯,錯的是蘭斯洛特。”
他低聲說:“克莉絲汀小姐來接他的時候說,希望我們幫威廉實現他的願望,我想,你一定比我更懂他的願望。”
裴韞當然明白,從學生時代開始,她每學期最期待的就是聽威廉學長講座的那兩個小時,她喜歡聽他談人生,更喜歡聽他談理想,只可惜那時候的她還不甚明白,直到進入軍部工作,才慢慢看清了這個世界。
二十五年前,人類在神族的幫助下打敗蟲族,雖然丢失了三個星系,卻換來了安居樂業的和平二十五年,人人都知道現在的生活和平富足,是個難得的好時代,卻不知道看似波瀾平靜的水面下,藏着波濤洶湧的暗流。
人類與蟲族的矛盾、人類與神族的矛盾,都像是一枚定時炸/彈,暫時擱置,卻不代表它不存在,只是人們選擇暫時忽略罷了。
而威廉的理想,是解決這些隐憂,看到人類真正迎來和平的那一天。
只可惜,他在那天到來之前便不幸身殒,臨死前最希望的,一定是克莉絲汀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能代替他看到真正和平之日的朝陽吧。
“會有那麽一天的。”裴韞輕聲道,“一定會有的。”
林懷榆點點頭,說道:“不說這個了,阿韞,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身體還好嗎,沒受什麽傷吧?”
裴韞搖搖頭:“我一直在太空漂流,對于這些荒蕪星域,除了星盜,沒人比我熟悉,沒人能抓住我。”
林懷榆笑笑:“那就好,對了阿韞,你怎麽會來這?”
這裏有關蟲族的東西早就被搬空了,裴韞不知道匿名信的事,按說沒道理會到這裏來。
裴韞将自己将儲存芯片黏在石頭上的事情告訴了林懷榆,後者剛想繼續說什麽,裴韞卻神色一凜,拉着他躲到山壁後面,食指抵在他嘴唇上,用氣聲在他耳邊說:“噓,有人來了。”
林懷榆耳朵立刻紅了,他慌忙點點頭,往相反的方向縮了縮脖子。
裴韞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小子還會有躲着自己的一天,如果放在平時,一定會再多調戲調戲,但是此時情況緊急,她只好作罷。
兩人安靜下來後,果然聽到一陣聽起來就蹑手蹑腳的腳步聲,正在緩緩靠近實驗室。
林懷榆和裴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到了同樣的意思——在這種時候來這裏的人,除了蘭斯洛特,不做第二人想。
等腳步聲進入實驗室之後,裴韞微微向外探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身便服的蘭斯洛特,雖然只是背影,但留着金色直發的男人外貌特征非常突出,絕對不會弄錯。
她想也沒想便從身後飛起一腳踹在蘭斯洛特背上,直接将人踹倒在地。
蘭斯洛特驚訝地回頭,下意識伸手摸向後腰。
裴韞注意到他的動作,知道蘭斯洛特常年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肯定會比林懷榆謹慎,知道在身上帶着槍,但是他掏槍的動作卻快不過裴韞。
裴韞一腳踩在他摸向後腰的手腕,疼得蘭斯洛特嗷嗷叫:“你這個女魔頭!快放開我!”
他再叫下去肯定會引來附近巡邏的人,裴韞想也沒想,一個手刀下去,蘭斯洛特便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