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葉白攻擊神變教主頁未果之後不到一個小時, 整個伽馬軍部的通訊系統便收到了不明IP的猛烈入侵,軍部內部的通訊系統癱瘓近半個小時,包括總工程師葉白博士在內的所有技術人員全部束手無策, 裴韞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想到最後, 對方竟然只是解除了聯盟對那幾家主流媒體的內容把控權限。
無法接受自己的心血被如此輕易地攻陷, 葉白博士在辦公室裏無能狂怒,裴上将只有捂上耳朵, 才能免受葉白的聲波攻擊。
這一切是誰幹的,答案簡直不能再明顯。
而且這次他們甚至沒有理由聲讨對方, 畢竟是他們不義在先,試圖用非法手段将輿論對于聯盟和軍部的損失降到最低,卻沒想到被對方反将了一軍,算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裴韞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能體會還在學校時, 法學課上老師嘴裏的“程序正義”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只不過那時候她還是個野人,這種這思想那理論的, 除了軍事戰略課以外,她一概不聽, 聽了多半也聽不懂,這詞能在她腦子裏留到現在不得不說是命大。
雖然也只能算個事後諸葛, 不過裴韞已經沒有時間後悔了。
那些有關蘭斯洛特言論的新聞轟炸一般攻陷了所有聯盟公民的光腦,一個比一個誇張,一個比一個能添油加醋,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世界末日馬上要來了一樣,果然,下面的評論區也正如他意, 氣氛一片恐慌。
“這是什麽意思啊,什麽叫宇宙之神已經抛棄了人類?雖然感覺神神叨叨的,但是最近幾場仗好像打得确實不太順,而且這次的機甲配件熔化事件為什麽沒有報道啊,從一個主教嘴裏聽到這種事總覺得怪怪的……”
“這次的事情也好,敗仗也好,聯盟為什麽這麽喜歡‘封鎖消息’,這到底是為了公民們好還是別有用心啊?”
“雖然那些媒體把敗仗說得冠冕堂皇的,但是誰不知道輸了就是輸了,如果是害怕輿論壓力的話,這樣藏着掖着豈不是顯得聯盟更心虛了?”
“就是啊,而且話說,不知道大家發現了沒有,關于這個神變教的新聞,我們吃了一早上的瓜,但是除了那些野雞媒體之外,正經新聞沒一個敢報道的,現在卻又都冒出來了,這到底是不敢寫還是……”
“樓上,你沒發現最近幾家大公司就連花邊新聞都很少寫了嗎,還能怎麽樣,被上面控制了呗。”
“草,樓上還敢說,會不會被抓進去啊……”
“抓進去不至于,不過感覺的樓上大哥的號要……”
“默哀。”
“點個蠟。”
這些網民吃瓜群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言論看得裴韞心煩,便關上光腦,丢下還在哀嚎的葉白離開辦公室,來到了科技處。
相比辦公室中的兵荒馬亂,科技處中甚至有種鏡花水月般不真實的安寧感。
查理斯在實驗臺前站着,手裏搗鼓着裴韞看不懂的化學儀器。
“有結果了嗎?”裴韞并沒有湊近,而是隔着一定距離問道。
“沒有。”查理斯做起實驗來非常專心,這會兒能回裴韞的話已經不錯了,放在別人身上,估計他理都不會理。
“原本要化驗異能微粒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你還讓我檢測上面有沒有基因序列,難度堪比用原始武器打敗一只蟲族。”查理斯分出一個不情願的眼神,可見怨念有多深了,“你可真會折磨人。”
裴韞卻一點兒不心虛,畢竟用匕首打敗一只蟲族這事對她來說确實不算什麽。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便聽到查理斯問:“外面出什麽事了,怎麽這麽吵,軍部要倒閉了嗎?”
“不。”裴韞淡淡地說,“是蘭斯洛特入侵了軍部內網。”
“什麽?!”查理斯舉着試管的手一抖,差點把手裏的東西摔在地上,“這麽大事,葉白怎麽搞的,她那個總工程師白幹的嗎?”
裴韞卻搖搖頭:“這事不怪她。”
能在走一步的同時算到後面的三步,這辦法顯然也不是蘭斯洛特想出來的,大概和他背後的那群靠山也沒什麽關系,畢竟以皇帝的人脈,能找到的百分之百都是聯盟或者軍部內部的人,誰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會是誰?
裴韞想不出來,或者說即便隐隐有猜想,也不敢相信。
“趕緊做你的事吧。”她擡眸看了一眼查理斯,眸中殘留的冷意讓後者無端覺得一激靈。
“做就做,那麽兇幹嘛……”查理斯小聲道。
“嘟囔什麽呢?”
“沒事……”
查理斯即便不情願,還是回過神,重新專注到了實驗當中,他知道這枚現場唯一殘存的微粒M對他們而言意味着什麽,這場實驗決不允許出現差錯。
為什麽蘭斯洛特會在軍部封鎖消息的情況下仍然第一時間收到了知道了事情的情況,為什麽機甲配件偏偏在這個時候熔化,那些微粒M的出現必然不是意外,那麽就意味着一定是人為,有沒有可能……
裴韞被自己的想法驚出一身冷汗,有沒有可能從微粒Q開始,一直到現在致使機甲配件熔化的微粒M,都是被一只巨大的幕後黑手羅織的網,一直在等待獵物一頭撞進去?
如果她的猜想屬實的話,那麽幕後黑手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她想不到,只能寄希望于目前僅有的兩條線——蘭斯洛特和僅存沒有因為衰變而失效的微粒M,蘭斯洛特這條路變數太大,暫時走不通,那麽就只能從微粒M入手了。
這也是她現在撂下一大堆爛攤子不管,反而來督促查理斯做實驗的原因。
如果他真能從微粒M上查到什麽,即便是曾經接觸過的物質材料,也好過現在像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
不過顯然查理斯沒有辦法這麽快給出實驗結果,而外界的腥風血雨也并沒有放過她。
在查理斯博士處理培養皿中不明液體的時候,裴韞唰地一下站了起來,帶倒了坐着的那把椅子。
查理斯再次被吓得手一抖,培養皿中的液體險些灑出來。
“裴韞——”他怒氣沖沖地回頭,正準備興師問罪,卻發現裴韞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仿佛成了座雕像一般。
他從沒見過擁有鋼鐵意志的裴上将露出那種表情,于是先前的氣勢蕩然無存,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問:“怎……怎麽了?”
裴韞已經飄到九大星系之外的魂這才被叫回來,擡頭,卻是滿眼茫然:“裴……裴司令的機甲,被擊落了……”
“什麽?”查理斯聞言,趕緊放下手頭工作,打開自己的光腦,卻還是滿屏都是“神變教”和“人類滅亡”,并沒有什麽新消息。
“是牛頓星系的克萊明司令發給我的消息,他說裴晉的機甲在與蟲族的戰鬥中被撕裂了,還好反應快,及時打開了生态艙,不然現在大概已經……”
“怎麽會……”查理斯和她一樣錯愕,但是還沒來得及懷疑這條信息的真實性,便從軍部的內部系統中收到了一條調令——
“緊急調:裴韞上将,前往前線,擔任伽馬支隊指揮官。”
軍部的內部系統如今對于神變教來說,說是形同虛設也不為過,在調令下來的半小時內,聯盟公民們便已經借由神變教之口知道了這則看起來就不太妙的調令。
但由于理由只由克萊明司令通過私人消息發給了裴韞,就連蘭斯洛特也無從得知原因,于是新聞下面自然而然物議紛紛。
有的說裴上将在伽馬搞砸了工作,所以才被發配太空;有的說裴上将覺得這是個升遷的好機會,因此動用關系讓自己強行前往;還有的說裴司令覺得這是個歷練女兒的好機會,所以才破格讓她去太空當個花架子。
總之就是沒什麽好話。
蘭斯洛特或許是見着風向對自己有利,錄了個新的演講視頻,在伽馬廣場上用全息投影循環播放,宣揚的無非什麽聯盟不可信、“信神變得永生”之類的洗/腦言論,即便是這樣,竟然還是糾結了一大批人在廣場上“谛聽聖訓”,有些人甚至仿佛回到了原始社會,戰戰兢兢地沖着蘭斯洛特的全息投影跪拜着,嘴裏還念念有詞地說着什麽“主教保佑”之類的話。
查理斯下班時剛好路過,看見烏壓壓一大幫人,便好奇地擠了進去,沒想到看見了這麽令人震驚的一幕。
生在和平年代的查理斯哪見過這種大型邪/教團建一樣的陣仗,當即被吓得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他看着原地跪倒就差口中山呼萬歲的人們,不禁喃喃道:“面對愚昧,神們自己,也緘口不言……(注)”
然而在衆人對着一個藍色的全息投影頂禮膜拜的同時,裴韞已經換上了太空作戰服,坐到了戰鬥飛船的駕駛座上。
在出發的前一秒,她打開光腦,編輯了一條信息——
“葉白博士,我有件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