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維納斯大酒店的金/色/大/廳內。
牛頓軍部的各位雖然并不太歡迎裴韞的到來,但是按照慣例,也為了保全兩大星系的面子, 還是在這裏為裴韞舉辦了接風宴。
裴韞并不是喜歡熱鬧的人,而這種既沒有意義又浪費時間, 還浪費社會資源的賣笑場合, 她尤其不願參與。
但是随性而為的雖然不都是小孩子,大名鼎鼎的聯盟上将卻一定不能随心所欲。
因此盡管很不情願, 裴韞還是聽從安排在規定時間到了維納斯大酒店。
現在形勢緊張,裴韞的身份多少有點特殊, 牛頓的軍官們不是傻子,并沒有大張旗鼓地宴請裴韞,只是挑了個晚上下班,大家都有空的時間, 就權當是聚會消遣了。
這種場合, 司令不會來,只有一位上将聊作表示, 在敬了裴韞幾杯酒之後也找借口離去了,剩下幾人, 雖然說在軍部的職位也不低,但與裴韞相比還是顯得有些不夠看, 只不過為了在牛頓星系行事方便,裴韞才不得不與他們客套幾句。
這種你來我往虛與委蛇的場合她并不太适應,不過一會兒就借口醒酒,躲進了自己的休息室。
說是借口,其實也并不太準确。
裴韞用水洗了把臉,擡頭卻看到鏡子裏的自己唇邊多了一抹殷紅的痕跡, 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塗了口紅。
她認命地在手旁的紙巾盒中抽出一張紙巾,沾了點卸妝水,把嘴上和周圍的顏色全部擦掉了。
她今天不僅塗了口紅,原本還是要穿裙制軍裝來參加宴會的,但奈何她穿上那身衣服實在覺得別扭,就又在臨出門之前換回了褲子,因此今天衆人看到的裴上将與平時的裴上将區別并不是很大,除了……比平時穿戴得還要更整齊、正式,也更讓人不敢靠近。
裴韞站在鏡子前面看了看自己,又重新掏出口紅,在自己嘴上補了點顏色,這才走出房門,再次回到了大廳。
然而這次回來,大廳的氣氛與她走之前想必卻活絡了許多。
這次接風宴的主角本就是裴韞,但她實在不擅長客氣地說漂亮話,因此之前即便有人找她搭讪,也大概率會不了了之,大廳內的氣氛一度尴尬到了極點。
可是此時,到場的人幾乎不管是誰都聊得熱火朝天,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不是什麽接風宴,而是迪廳或者什麽的也說不定。
而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的人,即便同時與三四個人說話也不顯得左支右绌,此時看到裴韞從休息室中出來,遠遠地便沖她擡了擡手,露出個笑容,仿佛與她很熟絡似的叫道:“阿韞!”
裴韞只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
——那是威廉戈登。
他怎麽會來?
裴韞皺了皺眉,卻還是忍着心中嫌惡,走了過去。
一位中将不明內情,問道:“二位認識?”
威廉仿佛很懷念似的笑了一下:“我們都從愛德華畢業,她是我學妹。”
“哦……”那位中将發出一聲意味深長的感嘆,“看起來這麽多年過去,兩位的關系還是一樣要好。”
裴韞:“……”
要好個屁,我要他好不了。
但是她也明白此刻并不是發作的時候,所以即便心中不喜,也并沒有吭聲。
中将看她不說話,也并不自讨沒趣,重新把臉轉向了威廉:“威廉先生最近在忙什麽,怎麽有空來參加宴會?”
威廉雖然在回答他,眼睛卻看着裴韞,帶着些許笑意,說道:“和軍部的合作項目都結束了,所以得了些閑暇,這不是一有空,就來參加學妹的接風宴。”
裴韞突然明白,這人是在借着這個問題,跟自己解釋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就是即便如此,也不忘油嘴滑舌,她明明記得從前的威廉學長不是這樣的,怎麽現在變得越來越像自己讨厭的樣子?
“哦?威廉先生不回家……照顧嬌妻嗎?”那名中将一邊說,一邊朝威廉擠眉弄眼,讓人一看就知道他腦子裏那點腌臜想法。
他話音一落,幾人中便爆發出了一陣笑聲,直讓裴韞覺得刺耳。
裴韞心中嫌惡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威廉卻好像并不在意,反倒還有些樂在其中,輕飄飄地開口笑了一句:“賤內身體倒是沒事,就是最近情緒上确實有點……王兄懂的,每個omega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
裴韞幾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似乎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是從威廉嘴裏說出來的。
這種從前的威廉絕不會說的、令人作嘔的話。
後面幾人似乎還說了幾句什麽,不過裴韞都沒聽見,她滿腦子都是威廉剛才說那話時的表情。
他為了她離開軍部,現在卻又能用這種話“調侃”她,裴韞不懂,也不想懂威廉到底是怎麽了。
她越想越覺得惡心,最後覺得這個地方實在待不下去了,對衆人說了句“失陪”之後便再次離開。
那些人原本還當她是真喝多了,直到威廉也說了句“失陪”之後跟她離開,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剛才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但奈何主角都已經告辭離開,他們也只好被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裴韞滿肚子氣沒處撒,進休息室的時候把門狠狠一砸,拿起桌子上的液體便咕咚咕咚灌進了嘴裏,甚至沒意識到那是一瓶度數不低的白葡萄酒。
等威廉趕來找到她的時候,那瓶酒已經就剩個底兒了。
他上前一把奪走裴韞手中的酒瓶:“你瘋了!”
裴韞直接氣笑了,沒好氣地說道:“我看你才是瘋了。”
說罷,她又好像想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諷刺地說:“我真不敢相信你會變成現在這種人。”
威廉臉上的表情沉了下來:“你在軍部青雲直上,當然不會懂我在外面打拼的苦,我如果不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就會顯得我不合群、自命清高,到時候等我有事求他們,他們就會變着法地為難、磋磨我。你剛從學校離開就進了軍部,在軍部又一直順風順水,四舍五入相當于根本沒怎麽經歷過社會上的爾虞我詐,當然理解不了我。”
裴韞想來也是氣極了,并沒有否認威廉嘴裏“青雲直上”的話,而是反問他道:“所以你當時不離開軍部不就行了嗎?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的錯,又想要地位和事業,又舍不得你嘴裏的什麽狗屁‘愛情’,所以到現在,才會混成現在這副不人不鬼的樣子。”
她說完,覺得自己說這話好像正應了他前一天說自己仍然對以前的事耿耿于懷一樣,又說:“這些事是你自己提起來的。”
說話之間,或許是裴韞本就有些氣血上湧,她臉上漸漸蔓上了酡紅,威廉看着,妥協道:“好好好,阿韞,你剛剛喝得太猛了,我把你送回房間吧。對了,你房間在哪?”
說着,他就要上手扶已經有些站不穩的裴韞,卻被後者一把拂開:“你別碰我!”
林懷榆就是這時候來的。
自從莉莉絲告訴了他裴韞被“發配”到了牛頓星系出差的消息,他就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只要和阿韞不在一顆行星上,他就渾身難受,于是他就找了幾個軍部的朋友,打聽裴韞在牛頓的行程,卻不知怎麽陰差陽錯被葉白知道了,直接大手一揮,把裴韞的所有安排以及住址全都發到了林懷榆的光腦上。
林懷榆無意深究葉白博士到底是為什麽這麽幫他,但人家的好意他受之無愧,緊随裴韞來到了牛頓-3,又聽說牛頓軍部的家夥今天會在維納斯大酒店給裴韞舉行接風宴,就跟了過來。
他好歹是個星際首富,簡直不能再有頭有臉了,混進這種級別的宴會,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但誰知道人剛進來,就看到了裴韞和威廉拉拉扯扯的一幕。
這樣的情形讓誰看了,都多少要産生點誤會,而他心中裴韞的分量非比尋常,關心則亂,于是這誤會就更深了些。
他大步上前,直接擋在了裴韞身前:“你幹什麽!”
他這樣子在威廉眼中,無異于小狗護主,雖然能看明白他的意圖,但确實毫無威懾力。
林懷榆這張臉他很熟悉,雖然因為他此刻出現在這裏驚訝了一瞬,但威廉畢竟是經歷過些風浪的人,很快便猜出了個大概。
他原本還覺得這人突然來添什麽亂,卻突然發現剛才還情緒不太穩定的裴韞,現在突然變得乖順了起來,就好像躁郁的野獸突然受到了伴侶的安撫,雖然看着他的眼神仍然滿含敵意,但身體上的動作卻不似剛才一般防備。
于是他立刻識時務地見好就收,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抱歉,阿韞醉了,我只是想送她回房間。”
林懷榆的耳朵在捕捉到“阿韞”這兩個字的時候不自覺地動了一下:“不用麻煩了,我送她回去就行。”
“好吧。”威廉從善如流地道,“那就拜托林總了。”
說罷,他便走了,離開之前還很有禮貌地帶上了房門。
林懷榆回頭看裴韞時,她的眼神已經渙散了。
他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看來再強大的alpha也敵不過酒精啊。
看裴韞的狀态,把她送回公寓對林懷榆來說難度太大了,他權衡了一下,決定還是直接在維納斯大酒店開間房,先在這将就一晚上,等明天裴韞酒醒了再跟她解釋。
于是,林總裁手腳麻利地辦完了所有入住手續,在人工智能“歡迎入住”的歡快背景音下帶裴韞來到了房間。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關個門的功夫,傳聞中擁有鋼鐵意志的裴上将竟然偷偷紅了眼眶,在他回頭的瞬間,“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