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 “我們投降

包括裴韞在內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而電光石火之間, 裴韞腦子裏那根筋突然搭上了。

沒有背叛過她……從頭到尾都是所謂“兇手”的一員……而她幾個月前明明還見過杜塞特出席軍部會議……

“你背叛的不是我,是軍部。”裴韞說道,聲音并不大, 但隔着漫天塵土和飛沙走石,杜塞特卻一字不落地聽見了。

“是啊。”他毫不愧疚地一笑, 重複道, “是軍部。”

這一刻,所有的疑點都混在一起, 凝成了謎團,而這個謎團, 忽地被那架星艦級飛船落地時卷起的風吹散了。

為什麽所有人中只有杜塞特來自牛頓星系、為什麽像杜塞特這樣的人,有了飛船卻不想辦法摘下手環,卻一直兢兢業業地“遵守規則”,甚至更像那個維護規則的人, 畢竟幾人中只有他殺過人。

現在看來, 他殺人的行為并不是為了自己活命,而是為了給被傳送到廢星上, 過慣了安逸日子的人們以警示。

如果不殺人,別人就會來殺你, 如果不遵守規則,就會被遵守規則的人殺死。

這樣, 就會對目睹了杜塞特殺人的“玩家”們起到一種無形的威懾作用,而同時,他還能起到“監督”的作用,如果有人試圖挑戰“游戲舉辦者”的權威,那他就會先一步将其抹殺,裴韞猜測, 吳約翰就是如此。

而唯一的變數,就是裴韞。

她的實力讓杜塞特不得不忌憚,但同時他的身份又博得了裴韞的一部分信任,這兩者相加,讓杜塞特決定改變計劃。

現在回想起來,裴韞覺得,說不定在廢棄巢穴受傷也是杜塞特計劃的一部分。

受傷的人在別人眼裏,會有種天然的弱勢感。無論這人之前是強大還是弱小,只要長得不差,渾身血跡地往那兒一坐,再加上幾分奄奄一息,不論對方是敵是友,都不免會對此人産生一種英雄末路、美人戰損的憐惜之情。

而在廢星這種曾經被蟲族占領過的地方,歷史遺留因素使然,在廢棄巢穴這種暧昧的地方身受重傷,很難不讓人往蟲族的方向想。

而無論之前的內鬥多麽嚴重,只要那種“非我族類”的東西一出現,人類便一定會立刻同仇敵忾,連最後的那一點不信任都會消弭無蹤。

這種心理,連裴韞也未能幸免。

那時她找到杜塞特時,因為信息素的敵對讓她只想逃離那個地方,但是卻忘了仔細查看現場。

仔細想想,那時她似乎并沒有看到任何蟲族的屍體。

想到這裏,裴韞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過就算她發現了,杜塞特也能用別的借口來搪塞她吧。

“行了,裴上将,別再暗自神傷了!輸給我,你也不丢人!”杜塞特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幾倍,裴韞順着聲音看去,只見杜塞特正沖着手腕上他的個人光腦喊道——現在大概正在使用它的擴音器功能,很有種震耳欲聾的意味。

來廢星時,他們并沒有被收繳個人光腦,只不過帶來了也沒用,在廢星上除了那個金屬手環之外什麽東西都沒有信號,光腦的作用僅限于照明、照相、朗讀已經下載下來的圖書和播放已經下載下來的音樂等等這些基礎功能,當然也包括杜塞特現在正在使用的擴音器。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不要掙紮,束手就擒吧!”杜塞特臉上帶着惡趣味的笑,沖他們喊道,“怎麽樣,我從古地球時期的,那叫什麽來着……電影裏學的,是不是還算有模有樣,不錯吧?”

并沒有人回應他。

麗莎早就慌得連站都站不穩了,田山和鮑勃如喪考妣,就連平時膽子最大的丁麗也白了嘴唇,而捷夫卻異常淡定,好像事情怎麽樣已經跟他沒關系了,要殺要剮都随便了一樣。

林懷榆一直站在裴韞身後,此刻他走上前,輕聲問道:“現在怎麽辦?”

然而話音剛落,便聽到杜塞特喊道:“不許說悄悄話!”

他的聲音驀地變得尖利起來,幾乎有些神經質地喊道:“再說,就把你們都殺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手裏擺弄着一個小玩意,此刻塵埃落下,裴韞才看清楚,那是她做的那個超小型聲波武器,當時因為考慮到麗莎畢竟是個門外漢,所以裴韞把這個指環做得很簡潔,完全就是一個金屬的小環,因此發射鍵也是完全暴露在指環表面上的,杜塞特只要輕輕一按,不過十秒鐘,他們這群人就都沒命了。

她能看見,其他人自然也能看見,杜塞特話音剛落,裴韞便聽見身後的田山大叫一聲,接着便是“噗通”一聲悶響。

杜塞特現在看起來精神不太穩定,裴韞不敢貿然回頭去看,怕惹怒這個神經病,但也不用她看,因為後面的丁麗及時地給她實時播報起來。

“田山,你跪下幹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田山下跪的這個動作戳中了杜塞特哪裏的笑點,他瘋狂地大笑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伸長脖子瞪着眼睛活像不知什麽□□供奉的惡鬼雕像,“跪!都跪下!都跪下也不能饒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裴韞着實沒想到,杜塞特和他們在一塊的時候,雖然表現得油嘴滑舌了點,但至少還是個正常人,怎麽現在就像個神經病一樣,是放飛天性了嗎,還是星際海盜們沒給他吃調節激素的藥?

——雖然隔着一架飛船,裴韞看不見裏面的是誰,但是已經基本能确定就是星際海盜在搗鬼了。

費這麽大周折搞這種大逃殺游戲,還有錢弄來這麽大一架星艦級別的飛船,除了那群整天搞搶劫和走私的神經病以外,裴韞想不到其他人。

狀若癫狂的大笑之後,杜塞特又突然收住了笑容,然後像惡狗罵街一樣再次沖着衆人喊道:“不想死的都給我舉手,我看看有多少人!”

說罷,好像又覺得自己說這話挺好笑一樣,再次大笑了起來。

林懷榆沒來得及再次詢問裴韞,卻突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抓住了自己的手。

他低頭一看,竟然是裴韞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裴上将此刻也變得緊張了起來,她的手有些涼,林懷榆下意識地回握,卻莫名覺得安心了許多。

“我們投降。”裴韞輕聲道。

“哈哈哈哈……你說什麽?”杜塞特的大笑聲終于停了下來,他瞪大了一只眼,這種大小眼的表情本該讓他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是此時,卻更顯得他精神不正常了。

“我說,我們投降。”裴韞中氣十足地說,她并沒有扯着嗓子喊,聲音卻宛如洪鐘,正大光明得好像投降的不是自己,而是杜塞特。

說罷,她第一個舉起了雙手。

接着,身後的衆人也紛紛舉起了雙手,其中田山可能是腿還軟着,依然跪在地上,好像要給杜塞特磕一個似的。

“嘁。”杜塞特扯起一邊嘴角,這讓他的臉顯得極不協調,低聲道,“真沒意思。”

說罷,竟然連管都不管他們,自己走進了開着的飛船艙門裏。

“這是……怎麽回事?”林懷榆即便久經商場,也沒見過這種神經病,不明所以地問道。

裴韞搖了搖頭。

她懷疑這人大概是有點表演型人格障礙,不管是之前在他們面前扮演一個意外來到廢星的軍官,還是剛剛扮演一個神經質的、逼迫他人投降的星際海盜,他都樂在其中,并且不樂意被打斷。

那些“角色”就像他給自己畫上的面具,一旦開始扮演就會一直沉浸在那個莫須有的人格當中,而剛剛裴韞表現得太過淡定,好像并沒有比他的“神經質”吓到,害得他敗興而歸,所以才一下子變得低落下去。

果然,杜塞特再次出來的時候,面部表情完全不如剛剛扮演“強迫他人投降的星際海盜”時豐富,興致缺缺地拿着幾個鐵環,很是敷衍地從力場牢上方扔了進來。

力場牢一般高達五六米,那些鐵環看起來也不輕,但杜塞特卻好像絲毫不費力氣一樣就扔了進來。

“喏,戴上吧。”他努努嘴,像叫狗一樣說道,“你們的項圈。”

說道“項圈”時,他才又露出了一抹惡劣的笑容,接着就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只有戴上的人才能上船,只要你們裏有一個人不戴,你們就等着在廢星度過下半輩子吧。”

他話音剛落,田山便餓虎撲食一般搶着第一個戴上了頸環,生怕別人跟他搶似的。

接着是鮑勃、捷夫、丁麗,麗莎在戴之前看了眼裴韞,裴韞沖她點了點頭,她才放心戴上。

最後是林懷榆和裴韞,林懷榆自己撿起一個,還不忘順手遞給裴韞一個,兩人一起戴上了頸環。

“好的。”杜塞特重新露出那種變态的笑容,說道,“請乘客們有序上船。”

他話音剛落,力場牢便好像為了響應他一樣消失了,只剩下幾根力場發生柱孤零零地立在地面上。

裴韞第一個走了出去,剛走到艙門口,突然被杜塞特摟住了脖子,他幾乎有些親昵地沖着她的耳朵說道:“可別想着再耍什麽花樣,畢竟,我可不想大名鼎鼎的裴上将在這種荒郊野嶺被扭斷脖子,多不好看啊。”

裴韞嫌惡地皺了皺眉,沒回答。

林懷榆卻見不得他這種惡心的行徑,直接一個大步向前:“你離她遠點!”

杜塞特似乎愣了愣,沒想到林懷榆這種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廢物怎麽敢這麽跟他說話,但不得不說他就喜歡這種不聽話的小東西,很好脾氣地沖他微笑道:“那我離你近點?”

後面林懷榆似乎是說了聲“滾”還是什麽的,但裴韞已經聽不清了,因為她終于看見了那位最終的幕後黑手。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了那人的名字:“枭……”

那人卻沖她咧嘴一笑,揚着語調說道:“裴上将,歡迎來到銀河海盜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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