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晚的力道并不小,但在人魚面前則實在有些難以招架,何況此刻的淩寒,并不冷靜。
借着熟悉到骨子裏的格鬥技巧,穆晚屢屢躲過侵襲,然而總是在閃身逃跑的時候被大力拽過去。
整個岩洞都是讓穆晚身心動搖的味道,不止異常好聞,更格外具有侵略性。
斑斓的光晃照着人魚那張冰裁為肌,玉削為骨的臉,嘴角的血痕豔糜至極。被深可探見靈魂的視線攫取雙目,反應似乎會變慢。
穆晚的手臂、腰、後背等區域落下片片因為磕碰、拉扯而致的青紫。這段時間她白天伐木造船,幹的全是體力活,晚上缺覺少眠,沒有很好地休息,再一折騰已經是強弩之末。
眼前的少女用力呼吸,将每一縷潮濕又熱烈的空氣吸入肺腑,目光沉靜且堅定。
淩寒狹長的眼眸裏最後一點光熄滅,無論什麽時候,他的穆晚始終這樣,無懼也無怒,仿佛什麽都傷害不到她。這樣很好,這樣的穆晚是他喜歡的模樣,可他還是想破壞掉她的鎮定,讓她在他面前理智全無。
人魚一手與她十指相扣,一手托着她的後腰,仰頭将最脆弱的脖頸暴露在她的面前,沙啞着嗓音,“咬下去”,如同下令。
睫毛沾着幽光,分不清是眼淚或是海水。都壞掉了,那就索性壞得更徹底。
他不會死,但不代表不疼。就讓暴虐施加在他的身上,咬碎他的喉嚨與血管,勢均力敵,糾纏到底。他明明占據主導,卻希望穆晚親手接過毀滅,以他的鮮血祭旗。
喉間果然被唇齒虜獲,然而疼痛卻瞬息而止。出乎意料地,只最初的啃咬帶着點刺痛,很快卻變成柔軟的親吻。
意識到穆晚吻了他的喉結,淩寒腦中空白。為什麽?
“淩寒,你在害怕嗎?”穆晚仰起頭,看出了他的恐懼——害怕被遺忘,害怕觸碰過溫暖以後,孤獨地困在永無止境的輪回裏。
她只是流星劃過暗夜天際,無意間照亮的一道軌跡。
淩寒喉頭滾過,想說什麽卻終究都沒有說出口,只閉上眼睛用力将人圈進懷中。
他的确害怕,卻被穆晚方才的舉動治愈,哪怕只是一瞬間的溫柔。
灼熱蔓延至尾鳍,仿佛被高溫熔鑄,身體向着另一個方向轉化。
四肢緊密相貼,無法忽視的存在感讓穆晚抵着人魚的手心逐漸往下,當意想中的鱗片沒有出現,取而代之是人類肌膚觸感的時候,穆晚的心跳幾乎停滞。
淩寒恍然察覺到身體的轉變,根植于遠古的基因無可避免地将他引向深淵。
氣息深促,眼神郁澀間□□流轉。淩寒松開那個讓唇角傷口再度繃裂的吻,額心抵上穆晚的前額,喃喃喚她的名字。
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體內的血液瘋狂沸騰,渴望施加精神烙印的同時另覓高峰。
這種難耐仿佛能夠傳染,穆晚覺得她被同樣的感受侵蝕,深入骨血。耳畔傳來低沉暗啞的聲音,原來名字也可以百轉千回,蘊含那麽多情緒。
穆晚确定她是清醒的,清醒地仰頭吻上淩寒的唇。
純白的頭繩被指尖挑開,冰藍色與黑色長發如流瀉的瀑布交織。
海風嗚咽,流光迷離,有什麽情緒在交融中徹底釋放。
許是轉變對身體的消耗過多,許是巨大的欣喜沖昏了頭腦,淩寒醒來的時候,身旁已經沒有穆晚的身影。要不是人類的雙腿好端端地在身下,他幾乎要懷疑昨夜是場過分得償所願的夢。
陽光照進岩洞一縷,淩寒閉上眼睛,昨夜的畫面一幕幕閃現,身體瞬間由蘇醒點燃。
木筏已經不在洞口,想來是穆晚離開的時候劃走。淩寒縱身入水,雙腿在接觸海水的瞬間變回魚尾。
胸腔被巨大的喜悅填滿,他要去找穆晚,就現在!
此刻已經是白天,穆晚卻像是打了敗仗的傷兵,拖着沉重的步子來到海灘邊的營地。一個字就是“累”,比連續白天伐木造船,晚上熬夜聊天還累。
原木色,船體周身配備有密集長矛、可以乘坐幾十人的木船停靠在海岸邊,不少玩家興奮地指指點點。看來第一艘船成功入水。
用汗水與心血造出來的船雖然外觀并不精巧,但勝在結構結實,載重量可觀。當真将腦海裏的船成功建造出來,離成功逃生又更進一步。接下來就是第二艘、第三艘,趕在海流适合的時候出發。
大船複雜難造,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是玩家們的共識。
正在編織漁網的顧清瑩看到穆晚時雙眼一亮,放下手中的藤條朝她走近,在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跡時露出促狹的笑容。
“今天是第一艘船下水的日子,江星海沒見着你,着急得到處找,看來某人昨晚有豔遇。快說說是誰?”
穆晚腦子裏浮現昨夜淩寒那張欲之極致的臉,呼吸變得有些艱難。她面上不顯,只回了句“他上哪裏找我?”
“不知道,別轉移話題,這麽多玩家,也就江星海看起來靠譜,我還以為你要是跟誰發生點什麽,一定是跟他,沒想到……”顧清瑩的笑容越發難辨。
“我先去休息,中午再過來。你要是見到他,告訴他我沒事。”穆晚現在亟需補充睡眠。
“今天早上點了人,除了你一個都沒少。你不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是不會幫你轉告的。”顧清瑩将妖嬈的波浪長發撩至肩後,一副決不妥協的模樣。
穆晚背對着她擺擺手,兀自離開。
巍峨聳立的山崖淩空探出一角,黢黑的崖身冷峻鋒利,平時輕松能夠抵達的地方這會兒遙不可及。
腿軟的穆晚手臂撐上沿途的樹幹,再擡頭時,對上氣喘籲籲的江星海。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頸皮膚上,眉心下意識蹙起來。有青紫、也有玫紅色痕跡,是他想的那樣吧?穆晚和一條人魚不清不楚,而且弄得自己渾身是傷。
“你……”江星海沒想到開口這麽艱難。這是一場游戲,玩家想怎樣通關是每個人的自由,他沒有立場幹涉,只是真的心疼,心疼她付出的代價。
“我自願的。”穆晚仿佛知道他想問什麽,松開支撐在樹幹上的手臂,與江星海錯身的瞬間,淡淡開口,“別和他來硬的,你不是他的對手。”話裏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江星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調不忍,“第一艘船已經成功下海,用我們的辦法不行嗎?一定要招惹那樣的野獸?你看看自己!”他托起穆晚的手臂,肌膚上紅痕簇簇,“這樣,也是自願的?”
天真也好,濾鏡也罷,他不相信穆晚是那種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穆晚比任何人工作的時候都認真,她踏實在走造船出海的路;遇到危險也沒有抛下其他玩家,有同情心也有同理心,跟他是一樣的人。所以只是一時間被人魚蠱惑了,糊塗了,只要清醒就好!
穆晚平靜地抽回手臂,目光認真,“是的”,是自願的。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江星海都覺得不真實。這種腳踩不到實地的感覺延續到黃昏将至,親眼見到淩寒時,如腦海落下一記重錘。
散落在孤島各處的玩家陸續被探查小隊遇見,有時候一兩個落單,有時候十幾人成群,如今玩家的隊伍已經壯大到近兩百餘人。然而“撿”到NPC還是第一回 。
冰藍色的長發束在腦後,面容淩厲、眼瞳幽深,長腿人魚被常歡興奮地帶回營地。
穆晚沒有想到,淩寒竟然這樣公然出現在玩家面前,并僅以“失憶”為由,就輕易解決了為什麽出現在這裏的問題。
同樣是“染發”,常歡的白毛更像是桀骜的青春期少年叛逆的張揚,淩寒的冰藍色長發卻只可遠觀高不可攀。
江星海難以置信地盯着淩寒的長腿,爾後目光投向穆晚。
一條可以口吐人言,在陸地上行走的人魚,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存在?
關于是否收留這位“失憶”的NPC,江星海瞥一眼穆晚,在對上她那雙平靜無波的眸子時,将反對的話咽下去。
已經無法滿足于隐藏在暗處,要走到所有人的面前,無孔不入了嗎?
雖然自上次襲擊兩名玩家起,人魚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在視野裏,但也并不能掉以輕心。
玩家身份是保證目标一致的前提,莫名其妙出現的NPC不知是敵是友,萬一是個什麽重要的人物,有隐藏線索或獎勵也說不定。
在玩家票選是否同意收留他的過程中,淩寒始終面沉如水,深邃的長眸偶爾在穆晚身上掠過。
與把人帶回來的常歡一臉緊張不一樣,顧清瑩在穆晚身旁站定,表情戲谑,“他就是昨天夜裏那個男人吧?”
穆晚歪頭,“你又知道?”
“他瞧你那眼神,不一樣。我可算是明白你為什麽沒選江星海了。”顧清瑩笑得風情萬種,“在游戲裏找個這樣的極品床伴,還不用擔心回到現實世界繼續糾纏,妙啊!”
最終結果是“收留”一方險勝。常歡開心地摸了摸自己的白毛,他挺喜歡淩寒這個NPC的,不說別的,就那一頭酷炫的藍色長發,讓他根本無法拒絕。所以路上遇到,毫不猶豫就把人給帶了回來。
對于這個結果,江星海并不痛快,将穆晚單獨叫到一邊。
“那個人魚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穆晚,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來阻止我們逃生的?”
關于淩寒是人魚這件事,他之所以沒有揭穿,實在是因為整件事過于匪夷所思。人魚就罷了,還是能變出雙腿的人魚,誰能相信?
“我明白你的擔憂。他為我而來,有必要的話,我會和他一起離開營地。”
“沒有趕你走的意思,而是擔心那條人魚對我們不利。”江星海着急澄清,他從來沒想過将穆晚排除在外。穆晚是他選擇的同伴,到目前為止,他始終相信他們是有着同樣理念,能夠一起努力找出逃生辦法的人。
穆晚及時制止他繼續下去,“我會關注他接下來的動向,也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記住,別和他硬來。”
江星海沉默。他本來也明白淩寒那種人魚要是真想破壞什麽,很難阻止,反而有穆晚在一旁監督會更加保險,然而理智并不能讓他寬心。
夕陽擦着海平面降下去,藍紫混合着紅金,如油畫斑駁魔幻。
穆晚回到單獨休息的石穴,淩寒果然已經悄無聲息地等在裏面。迎着夕陽,那雙眼睛裏的色彩仿佛裝下整個颠倒世界。
穆晚被他目光裏的風景觸到,某些過分美麗的東西,有毒。
她垂下眼睛望向對方的大長腿,“徹底變成人了?”
淩寒目光灼熱,嗓音醇厚悠遠,“自由切換”。
“為什麽突然出現在其他玩家面前?”
“想見你,每時,每刻。”淩寒上前拉起穆晚的雙手。如今他已經明白,即使忘記從前的記憶,即使他是以人為食的野獸,穆晚依然對他有好感。
他受夠了等待,受夠了靠回憶夜裏的時光滋養白天的空洞虛無,他要每時每刻都和她在一起。
穆晚仰起頭,“之前的那些話全部出自真心。淩寒,在這裏我們沒有未來。”
哪些話?喜新厭舊?和別人在一起?不再見面?可是從昨夜起,他寧可近乎盲目地相信穆晚會為他破例,會在離開後記挂他,甚至再回來找他。
淩寒松開一只手,掌心撫上她的後脖頸,指腹狀似不經意地摩挲。
“那又怎樣?別再把我推開,你知道我不會放手。”他貪戀當下,不問将來。
途經大腦的血液仿佛被淩寒放在後脖頸的手掌劫持,如溪水彙集成江、成河,在極高的落差下垂落成一片壯觀的瀑布。穆晚渾身不自覺軟下來。
不止大腦會存儲記憶,身體也會循着感受索取。在昨夜那場持續的戰鬥中,她被強烈的占有欲吞噬,與對手融炖彼此。
混合着熱浪的呼吸與親吻落下來。淩寒短暫窺見了穆晚理智盡失的模樣,就再也無法放手。
既然釋放了他心底的野獸,就不要指望能夠輕易逃脫。他要耗光穆晚的心神,讓她無暇顧及其他。
身旁的少女睫毛在下眼睑落下暗青色的陰影,鬓邊幾縷長發貼着細汗,閉眼睡着的模樣看起來累極了。
淩寒将穆晚整個圈在懷裏,不餍足般地享用着她的氣息。
不可能不見面的,他與她分秒相依。
從進入這個副本起,穆晚第一次睡得這樣沉。淩寒的懷抱就像冬日的溫泉,置身其中,任憑外面絮雪飄零,冰風肆虐,身體卻綿暖安寧。
她才剛醒來,閉着眼睛的淩寒忽然勾起嘴角低聲笑出來。
穆晚被他的嗓音恍得心神一蕩,想起昨夜的潰敗,難免有些愠惱,“笑什麽?”
淩寒只是想起每次同床,他明明早早就将目光落在穆晚身上,偏偏假裝沒有醒來,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可能默默看得久了,就希望穆晚也能好好瞧一瞧他吧。
他伸手撫上穆晚的臉頰,表情矜貴,聲音放輕,“沒什麽,只是想起昨夜,沒吃夠而已。”
淩寒心滿意足地看到穆晚表情瞬間碎裂,瞳孔止不住地顫動,仿佛深受打擊。
他才知道他原來這麽惡趣味,以逗弄、欺負穆晚為樂。看到她因他而歡喜、緊張、困惑、生氣……心情也無故變得透亮。
摟着少女的後腰稍稍用力,淩寒果然見她漂亮的眼睛浮上震驚。這讓男人狹長的眼裏撒滿愉悅的碎星。
雖然蓋着淩寒前段時間準備的小毯,然而貼着腿根的突跳證明他的确沒夠。穆晚覺得她根本就是招惹了一頭披着驕傲高矜外皮的餓獸,吃人不如骨頭那種。
她不動聲色地巧妙錯開,一個扭身逃出某人的懷抱,以免火上澆油。
淩寒伸臂撈了個空,撐起上身盯着迅速穿衣的穆晚。她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地快。
長發遮不住後背斑駁的痕跡,明明印證了親密,淩寒卻垂下眼睫,恢複了平時的寂寥與疏離。
怎麽敢相信,正因為得到過,所以更加無法承受失去。
昨夜有多縱情恣意,此刻就有多痛苦失意。他甚至害怕觸目回憶。
穆晚穿戴完畢,回頭就見他籠罩在寒郁的氣息裏,披散的長發遮不住昨夜她反攻過的證明,男人整個人落寞得像是即将被抛棄。
心頭漫上淺淡的酸澀,穆晚向淩寒伸出手,“我準備去造船,一起嗎?”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手心,幽黯的眼神染上些許笑意,“等會兒,下面沒穿。”
“淩寒!”她出聲警告,手觸電似的收回來,眉眼間藏不住愠惱之意。
明明說的是事實,穆晚卻覺得淩寒是故意的,故意想看她發窘。
哪怕生氣,也只是壓低聲音斥了他的名字。他喜歡她喚他的名字,任何場合。
兩人剛下山崖,就見昨天才成功下水的船只甲板上,密密麻麻坐着人魚,各種顏色的長發和鱗片與珊瑚一樣多彩。
沙灘上幾具染了血的骨架橫七豎八躺着,被吃得血肉不剩。
昨夜,消失了許久的人魚再度現身。看守船只的玩家皆被捕殺,甚至來不及通知山崖上休息的同伴。
為首的是兩條長相酷似的銀發黑鱗雄性人魚,此刻正高高齊坐在甲板上,看起來孔武有力。
其中一條黑鱗人魚仰天長嘯,其餘人魚得令,上肢如敏捷的猴,魚尾如靈活的蛇,竄至船身瘋了一般爪擊、啃噬周圍的長矛,仿佛故意刺激試圖逃走的“獵物”。
木屑紛飛,看起來武裝到位的船體被人魚圍攻,玩家們如同死了至親,或無聲抹淚,或怒火不息。
可惡!假如他們在船上,至少可以用武器驅逐,不至于這麽被動。
江星海攥緊拳頭,返身來到淩寒面前,壓低聲音咬牙切齒,“你們人魚真的是惡劣!這就是你的目的?”以當面刺激對手為樂,現在是打算毀掉他們成功逃生的希望?
淩寒瞥一眼甲板上的黑尾人魚,輕描淡寫,“想多了,我對你們沒興趣。”
穆晚的目光同樣落在黑尾人魚身上,這兩條人魚,上次襲擊的時候沒見過。“之前一直潛伏,偏偏挑船只試水的時候現身,他們準備将我們困在島上。”
“看來我一離開海域,他們就迫不及待了。”
淩寒一直在海灣礁石叢區域活動,并用聲波圈禁領地,讓其它人魚不敢靠近穆晚活動的區域。昨天清晨他離開海灣口,大約讓人魚覺得有可乘之機。
江星海冷笑,“照你的意思,之前的平安無事還得多謝你?那故意挑船只下水後離開海域,出現在我們面前,目的是什麽?”
心血付諸東流,江星海此刻懷疑,淩寒就是想把穆晚困在荒島上,想連同其它人魚圍獵玩家。這種兇殘且占有欲變态的生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淩寒如同沒聽見江星海的質問,低頭湊到穆晚耳旁,“我去會會他們的現任首領。”
低沉的嗓音混合潮熱鑽進耳朵裏,癢得厲害。穆晚下意識歪頭躲過去,卻被淩寒的唇追上來蹭過耳尖。這幅畫面看在江星海眼裏,便成了穆晚迫于淩寒淫威的最直接證明。
眼看着人魚破壞船只卻無能為力,有玩家受不住,拿着長矛朝被漁網控制住的人魚刺下去。
平時兩條人魚被困網中,雙手後捆,口被塞住,只喂食和取唾液的時候會被兩個成年男人控制住,根本無力反抗。盡管比玩家力量強大,雄性人魚身上仍舊被戳出一個又一個血窟窿。
之前被咬傷手臂的中年男人忙護在雌性人魚的身前,“跟她沒關系,別拿她撒氣啊!”
一見中年男人魔怔似的表情,使長矛的玩家氣不打一處來,朝男人肩膀用力踢下去。
中年男人着急,扒上漁網去摘人魚口中的布條,不想雌性人魚卻在能夠自由閉合嘴巴的時候迅速咬上男人的手臂,面目猙獰地順着手骨咬上去。
持長矛的玩家先是一怔,很快朝雌性人魚猛紮,然而跌入深坑的中年男人怎麽都爬不上來,只驚惶地在水裏撲騰,被漁網裏姿勢扭曲的雌性人魚咬得血肉模糊。
中年男人終究還是死了,和雌性人魚一起死在灌了海水的深坑裏。
第一艘船沉入淺海,這一天,沒有玩家再有心情伐木造船。
穆晚一直在海灣附近等淩寒,直到黃昏時分,才見到那條身形颀長的人魚破水而出。
前胸後背俱是爪痕,魚尾好幾處鱗片連着肉不翼而飛,人魚直接倒在岸邊礁石叢裏,長發半遮俊顏,魚尾也沒有變成人腿,顯然受了極重的傷。
穆晚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她将人魚扶進臂彎裏,靠在肩頭開口艱難,“怎麽傷得這麽重?”
淩寒嘴唇蒼白,眼裏卻帶着細碎的笑意,“差點回不來見你。”
雌性人魚已經選擇在這座島上産卵,雄性人魚為延續後代,集結起來守在荒島附近,黑尾人魚兄弟最近出現在這片海域,實力不凡,一舉成為首領。淩寒在整個族群的圍攻之下攪了個血雨腥風,卻難逃重傷。
“怎麽療傷?人魚的唾液有用嗎?”穆晚的實現落在傷口上。
“有。”
聞言穆晚眨眨眼,沒多猶豫,将食指伸到淩寒面前,“張嘴。”
這是要用指尖沾了唾液當傷藥麽?迎着她略顯緊張的嚴肅表情,淩寒悄悄揚起嘴角,緩緩張嘴含上眼前的手指。
該說他這模樣還不如昏死過去算了,舌尖繞着指尖,如同品嘗甜果;狹長的眼睛挑弄,冷冽的五官含情帶欲,詭豔至極。
穆晚心跳得極快,被咬了一般迅速抽回食指,眉宇間隐有薄怒,“淩寒!”
都什麽時候了?可以,但沒有必要!
淩寒絲毫不受影響,仰身吻上她的下巴,語調染上沙啞,“用嘴的話,好得更快。”
穆晚嚴重懷疑淩寒在騙她,然而這會兒她寧可用親吻替代,也好過看着那張要命的臉。
她矜矜業業閉眼勾纏,半睜着舐過傷口,助他盡快止血。淩寒卻偏要耽誤,回回将她舌尖的血吮淨了才放過。
好聞的味道萦繞在鼻尖,穆晚忽然不是那麽想與人魚的雙唇分開。明明剛離開海水,人魚的身體卻燙得厲害,她覺得或許是感覺出了問題。
輪到魚尾,“嘶——”淩寒仰頭出聲。
視線落在沒有鱗片保護的撕裂上,穆晚放柔聲音,雙臂扶上魚尾沒有受傷的位置,免得淩寒掙紮之下傷得更厲害,“疼嗎?我輕點。”
傷口不堪承受般在舌尖顫抖,蹼爪不知道什麽時候搭上她的頭頂。
“穆晚……”恍惚從克制裏漏出來的名字,讓淩寒的聲音變得虛無缥缈。
“嗯。”穆晚含糊應下,仍舊低頭療傷。意外發生,下一刻,魚尾褪去,兩條長腿赫然出現在眼前。
穆晚擡頭瞥見昂首,目光順着腹肌,與臉上情潮正濃的人魚對視。
意識到對方剛才的反應,粉紅漫上耳尖,穆晚又惱又急,冷靜全無,“淩寒!”
淩寒擡起水潤的雙眸,低聲應答,“嗯。”眼睛能說話,因此出賣了他。
穆晚騰地起身往回走。就讓這條人魚失血而亡,她不想再看到他,一秒都不要。
淩寒覺得他大約打開了某種開關,變得不像他,但因為面對的是穆晚,又好像再正常不過。他不禁會想,假如能夠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