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太過糟心,就像有關穆晚的那些驚喜,被另外一個不相幹的人一點點發現,且注定和他一樣走上“感興趣、欣賞、心動、淪陷”的道路,而他偏偏無法阻止。
又一條雄性人魚被打昏在地。餘下的幾條雌性人魚沒再發起攻擊,反而伏低身形靠近。這是臣服的姿态,表示願意無條件服從支配。
雌性人魚伸出玉白色手臂,試圖攀上淩寒的魚尾,觸碰他的鱗片,同時嘴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顯然不是人類的語言。
淩寒蹙眉後退,避開那些伸手與他接觸的雌性人魚,同樣胸腔與喉嚨共鳴,發出人類聽不懂的聲音。
果然,除了穆晚,他還是不習慣任何物種的肌膚相觸。不止如此,他甚至迷戀與穆晚緊密相貼的感覺。
腦子裏迅速閃過親密的畫面,淩寒回頭去瞧穆晚,這便看到穆晚正立在江星海身後,檢查他後背的傷口。
這一幕讓淩寒腦子當時充血。有雄性人魚見他分神,趁機沖上來突然襲擊,被淩寒橫臂甩出老遠,連掙紮一下都不能。這下是再沒有人魚上前了。
淩寒仰天發出一聲非人長嘯,那些不管受傷還是沒受傷,或臣服或不甘的人魚渾身劇顫,迅速轉身游回海裏。
沒有了礙事的人魚,淩寒滿身肅殺之氣來到穆晚和江星海的面前,伸手将穆晚拉到身旁。
不要看別人,她的關心都是他的!
蹼爪上帶着人魚的鮮血,黏膩地握緊穆晚的手心,一雙瑞鳳眼仿佛要将人焚燒殆盡。
穆晚随之望過來,視線的“回歸”讓淩寒焦灼稍緩。
見她手臂以及肩膀、鎖骨處均有不同程度的爪傷,淩寒蹙眉從身後擁上來,托住她的手臂放到唇邊,低頭覆上去。
在淩寒的唇接觸到傷口的瞬間,穆晚渾身僵住,連帶着呼吸也屏住。這是做什麽?
江星海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人魚大約是世上最妖冶的海怪,鮮紅的嘴唇覆在光潔手臂上,靈活的舌頭舔過穆晚手臂上裸露的傷口,仿佛一場情_色演示。
狹長的眼睛半掀,挑釁似的望着他,動作暧昧糜亂。這是在宣誓主權,當着他的面!
江星海震驚得瞳孔都忘記轉動。看着滿身冷肅氣息的野獸在穆晚手臂上舔舐,強烈的勝負欲不要命地往腦心湧。眼前的畫面過于有沖擊力,詭異的興奮在全身蔓延。
淩寒身上有着人魚鮮血的味道,舌尖的動作甚至可以稱得上挑逗。
穆晚手臂處由于受着傷,這會兒既痛又麻還癢。想将手臂抽回來,卻在人魚布滿鮮血的蹼爪裏紋絲不動。
“淩寒!”她生氣了。這是做什麽?當着江星海的面發什麽瘋?
“人魚的唾液有療傷作用。”淩寒扭過頭湊到穆晚耳畔,聲音低沉隐忍,連呼吸都帶着灼熱的氣息。
他一定是妒火中燒,被氣的,也是妒的。
被人魚舌尖舔過的傷口果然覆上一層透明的、如海水冰涼的薄膜,瞬間隔絕撕裂的疼痛。
“我沒事,江星海更需要幫助。”穆晚略松一口氣,言下之意,讓他去治療真正有需要的人。
原來那個觊觎穆晚的男人叫江星海。淩寒換到穆晚身後另一側,低頭隔着上衣吮上她肩頭的傷口。
舌尖挑開衣料,細細密密,語調含糊不清,“那麽多人魚,讓他随便揀一條。”
被他打倒在地昏迷過去,沒機會跑走的人魚就在附近,想要唾液自取,萬萬沒有對情敵“追着喂飯”的道理。
他屬于穆晚,穆晚也屬于他。至于別人的事,與他無關。
被人魚的氣息和動作圍剿,穆晚渾身發軟,淩寒愈演愈烈的行為讓她情緒不穩。
“停下!”她的語氣已經不複平靜。可能讓她不平靜的不止淩寒的行為,還有聞見那熟悉的味道,被挑起的情欲,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不合時宜。
“很快……”
人魚繞到她身前,視線落在她鎖骨的傷口上,現在那裏真的有一把血色“利劍”穿過。處理完傷口再停下,很快。
淩寒長睫半掩,眼神專注。這樣一雙狹長的眸子既溫柔又偏執,既清皎又奔放,看得穆晚觸目驚心。
“你沒聽到她讓你停下嗎?”江星海的聲音在身後涼飕飕響起,淩寒的眼神也瞬間被凍土掩埋。
眼看變了臉色的淩寒就要轉身,穆晚及時不着痕跡地開口,“你剛才對那些人魚說了什麽?”話題轉移得略有些生硬。
哪裏不知道穆晚這是在護着江星海?要是穆晚還記得兩人的曾經,他也不至于這樣嫉妒。嫉妒一個中途插隊,得穆晚青睐的玩家。
一旦想到江星海和穆晚離開游戲後可以在現實世界相遇,偏偏無論他做什麽,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淩寒就難受得想親手毀掉什麽。然而又有什麽是能給他毀掉的?他一無所有。
“警告她們發情的味道熏着我了。”淩寒鐵青着臉。
弱肉強食,慕強根植于生物本能。雌性人魚天然渴望強大的雄性。這就解釋了那些雌性人魚态度的突然轉變。
淩寒被雌性人魚圍繞的畫面在腦子裏飛快閃過,穆晚內心有那麽一瞬間不适。
“謝謝你。今晚是我托大了。”吸引來這麽大一群人魚,的确始料未及。
淩寒自嘲地笑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他早做好守護在穆晚身邊的決心,只是人家并不真的那麽領情。
他眼尾挑向山崖方向,“你們的人過來了。”看來之前人魚呼叫同伴的尖叫吵醒了睡着的玩家。
穆晚随着他的目光望向遠方暗處,隔着這麽遠也能感知到,人魚的力量超出想象。
淩寒重新聚焦穆晚尚未處理的傷口,瞳孔微收,抿唇伸手将人撈過來,在穆晚反應過來前低頭輕力啃下去。
冰藍色的長發掠過下颌,穆晚被這突然的襲擊驚到倒吸一口氣,從喉嚨裏漏出一聲細微而急促的呼叫,“淩寒!”
緊張到略微顫栗的語調通過人魚敏銳的聽覺直入腦海,該死!淩寒收緊手臂,穆晚這樣子叫他的名字是在犯規!
長發蹭過她的臉頰,淩寒擡起頭低聲誘哄,“真的感謝就來見我。”別避着。
穆晚還沒回過神來,人魚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海灘。只剩下滿身是傷的江星海與她大眼對小眼。
江星海咽了咽喉嚨,“穆晚,剛才……”是個什麽東西?顯然是人魚,但是又會說話,而且是對她有想法的人魚。
穆晚擡起手臂,看一眼已經止血且皮肉粘合的傷口,平息心情道,“朋友。”
江星海莫名想到穆晚說她的頭繩是“朋友”送的,結合昨日清晨脖子上的痕跡,默默攥緊拳頭。
難怪穆晚在所有人蒙在鼓裏的時候第一個知道人魚的事,難怪她前兩晚都不在山洞休息,甚至還表示要尋新的地方。
原來是被人魚蠱惑。
穆晚将手臂遞到江星海的面前,“人魚的唾液的确有療傷作用。”
江星海沒去看她的手臂,反而抓上她的肩頭,“清醒點,那個東西不是你的朋友,它誘惑人,也會吃人!”甚至……江星海不敢想象一條人魚假如對人類有非分想法,會通過怎樣的方法來滿足獸_欲。
他的腦子裏出現奇怪的畫面,不堪入目也詭異萬分,不想穆晚卻在此時歪頭對上他低垂的眼眸,“江星海,他有用。”
被突然出現的美貌暴擊,江星海有些手忙腳亂,“有用也用不上。不要妄圖利用這種生物,看看我們的同伴。”他指着海灘上兩具白骨,“想想他們死前的慘狀,還有那裏。”順着他的手指,可以看到三條被淩寒打昏在地的人魚。
外表如美麗的精靈,卻無敵致命。
他們見過那些天使面容下扭曲如惡魔的面目,想想看所謂的“朋友”也變成他們那樣,究竟“有用”更重要還是遠遠逃開更重要?
穆晚拍拍江星海的肩膀,“我們還是想想什麽樣的船才能抵禦人魚吧。”
聞言江星海陷入沉默。誰都不知道向南一千海裏的路上會遇到多少人魚。那樣鋒利的爪子,鑿穿船壁并不難。這個逃生游戲比他想象得困難。
海風将血腥味吹散,只要不去看那些屍體和昏迷的人魚,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
很快,大部隊趕到。
所有人本來睡得沉,然而尖利的聲音破風抵達山洞,驚醒大半玩家。又兼江星海、穆晚以及另外兩名玩家不在,擔憂之下大家商量着哪怕夜間也要外出搜尋。
玩家們果然在海灘邊發現江星海和穆晚,眼尖的甚至留意到兩具白骨以及三條昏死過去的人魚。
“發生什麽事?星海,你的後背!”顧清瑩湊近了檢查,傷口駭人。
“沒事。”江星海瞥一眼穆晚,“一會兒收集點人魚的唾液抹上試試。”
人魚?玩家們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上人下魚的生物上。兩條雄性一條雌性。
之前說人魚只是穆晚“不靠譜聯想”的中年男人,在看到美得不真實的人魚時徹底傻眼。他恍惚忘記一旁還躺着兩具只剩骨架的屍體,蹲下身來着迷地撫上雌性人魚的臉,觸感如珍珠又或蚌殼內表膩手。
原來人魚是這樣的,簡直天賜之物。
沒想到下一刻,雌性人魚睜開眼睛,一口咬住中年男人的手臂。
尖利的牙齒扣下,手骨碎裂,男人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旁邊的玩家趕緊拉扯。
手臂上的肉被剮下三分有二。男人疼得臉色慘白,虛汗直冒,卻抖着嘴唇對其他控制住人魚的玩家說,“別傷她,別傷她,她只是被我吓到了。”
這一番變故讓玩家們對人魚根本不敢放松警惕,手忙腳亂地找來漁網,又是捆又是兜,好不容易把三條人魚控制起來。
看着吊在樹上,手被背到身後捆起來的人魚,顧清瑩旁敲側擊詢問穆晚怎麽提前知道有這種“玩意”,得到的回答卻是“無意間看到,疑似人魚”。
雖然這個答案也說得過去,不過顧清瑩總覺得沒這麽簡單,尤其一同出現在現場的江星海望着穆晚的時候盡管刻意掩飾,然而細節之處又能看出眼神“不大對勁”。
事實證明人魚的唾液的确可以療傷。不止江星海那一身傷很快愈合,連之前被咬掉半條手臂的中年男人也因為及時止血沒有生命危險。
不知道是不是淩寒下手太重,其中一條雄性人魚在天亮前沒了氣。還是常歡指出,大概是渴死的,玩家們才想起來人魚畢竟也是“魚”。
人魚唾液這種現成的外傷藥在荒島之上不可多得,既是抓了起來,就得有人時不時給這種強悍又脆弱的生物澆海水。
擔心人魚會跑走,玩家們迅速決定挖坑,引沙溝的海水入內,忙到太陽高升才挖出個一人高的深坑,将人魚半個身子沉進去,如此解決活捉人魚的問題。
工作量化表在清晨公布後,以壓倒性的優勢通過。
常歡興奮地領走探查荒島地形兼采集野果的工作,他就不喜歡做打漁趕海這種圍着海轉的日子。意外的是,向婵娟選擇跟他一起。臨行前常歡滿臉嫌棄,“向姨,這事你也湊熱鬧?回頭跟不上我可不會等你。”
根據人魚的攻擊實力,穆晚和江星海緊急修正船的形制,一致同意除了提高結實程度,還需要在船體周圍增加密集的長矛。
“像刺猬那樣?”顧清瑩疑惑。
穆晚想到她的形容,眼神裏帶着絲笑意,“對。”
江星海有些擔憂地望着她,欲言又止。招惹上那樣的人魚,豈是想走就能走的。
見識過人魚的力量與兇狠,接下來再沒有玩家敢随意去海邊晃,就算起漁網,也十人成群。
藍紫色的天穹籠罩下,玩家們烤着新鮮的海産,吃着探查小隊帶回來的野果,憂心周圍人魚環伺,多虧江星海給衆人鼓勁,才勉強安下心來。
回山崖石穴休息前,江星海故意示意穆晚同他一起落後衆人。
“你夜裏休息不好,我給你在附近另外找了個石穴,小了點,不過夠你一個人休息。”
穆晚沒想到江星海抽空替她辦了這事,朝他露出微笑,“帶我去看看?”
新選的地點比衆玩家休息的石穴位置更高,風力也更大。江星海貼心地砍了幾叢茂密的樹枝立在洞口擋風。
“沒來得及準備幹草,今晚先将就下。”江星海環顧四周,似乎對簡陋的條件略有些抱歉。
“辛苦你幫我準備,這個地方很好。”穆晚來到石穴外站定,往上沒多高就是山崖頂,從此處望下去,海灣看起來也小了不少。
“你還會去見那條人魚嗎?”江星海目光認真。毫無疑問,在這場游戲裏,人魚是給玩家制造障礙的存在,江星海不認為穆晚能通過和一個心懷不軌的人魚有牽扯尋到什麽好處,反而極有可能把她自己賠出去。
穆晚的視線落在那一片不甚清晰的海灣裏,“他能提供我們需要的信息。”有關人魚族群,有關這個游戲。
在最短的時間內,花費最少的精力獲取對完成任務有益的信息,非常重要。
“可是我擔心你的安全!”江星海脫口而出。
有些話一旦開口,接下來行雲流水,“無論逃生成功還是失敗,回到現實世界後,我可以去找你嗎?”
沒有人能拒絕長得好看的人,江星海一開始的确被穆晚的外貌吸引,然而幾天過去,穆晚給他的感覺很像可靠的朋友,又或者戰友,是那種很難從生命裏抹去的存在。回到現實世界,他仍然想與穆晚繼續建立聯系。
“你我不清楚現實的身份是什麽,談這些太早。回去休息吧,有緣自然能遇到。”
穆晚送走江星海,終于在連續幾天熬夜後享受到一場難得安穩的睡眠。
她應該是做了夢,夢裏有什麽畫面閃過,揮之不去。
天将放亮,穆晚睜開眼睛,修長的尾鳍落入視線。
人魚立在洞口,逆着光只看得清輪廓以及輪廓外的光暈,五官與表情俱隐在黑暗裏,安靜得仿佛石像。
穆晚呼吸滞住,很快調整過來,“淩寒。”
淩寒從黑夜等到白天,又從白天等到黑夜,看朝陽變驕陽,又看冷月替換夕陽,始終沒等到穆晚。
他沒有別的希冀,只望穆晚去見他。然而久候不至,他只能循着氣息親自找過來。
原本以為穆晚會和其餘玩家待在一起,看一眼,看一眼就好,沒想到穆晚獨自休息,于是“一眼”不知不覺從深沉的夜看到現在。
“你沒來找我。”人魚的語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冷。
穆晚起身的同時抓過一旁的頭繩,準備給自己紮個快速的馬尾。
人魚身形動了動,朝她伸出手,“我來。”不容拒絕的語氣。
穆晚想到他那雙帶蹼的人魚之手攏出來的馬尾,稍有遲疑,還是将頭繩遞過去,背過身等待淩寒給他束發。
黑發光亮順滑,撈起後露出瑩白纖細的後脖頸。淩寒莫名想到當初标記穆晚的時候,放肆埋首在她頸項間,汲取她的氣息。
和穆晚在一起的時候,就像此刻,既安心,也躁動。
察覺到身後的人魚停下動作,穆晚扭過頭來,“怎麽了?”
“傷好了沒?”
“好了。”
淩寒自然地抓過她之前受傷的手臂,見果然愈合,這才拇指指腹來回拂過傷口邊緣,感受肌膚下的膩滑。
這親昵的姿勢讓穆晚恍惚手臂被羽毛撓過般酥癢,忍不住抽回手臂。
淩寒收回蹼爪,繼續仔細将每一縷散漫的發絲攏到一起,“你是不是害怕我,才不得不同意我紮頭發?”
穆晚心弦微動,淩寒覺得她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沒去找他?所以“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意志?
她應該害怕的,尤其在看到人魚吞食人類,看到他輕而易舉掀翻同類的時候。
穆晚回過頭去,在淩寒看不到的地方眉目舒展,“還好。”
淩寒的動作再次停住,什麽“還好”?是覺得他沒那麽可怕,還是她其實并不害怕?
“為什麽我們的人裏面,有的人會被人魚的歌聲迷惑,有的不會?”穆晚問出她的困惑。前天夜裏她和江星海就沒有受到人魚歌聲的影響。
淩寒回過神來,“人魚的歌聲只能迷惑身體狀況不佳的人類。”
原來如此。穆晚沉默小會兒,“在海洋裏,人魚有沒有什麽弱點?”船只想順利行駛至目的地,人魚是繞不開的話題。
“海洋霸主,沒有天敵。”
這個答案有些猝不及防,穆晚徹底安靜下來。等到淩寒好不容易紮好馬尾,她轉過身來,左手從發頂順到馬尾發尖。這次的手藝有所提高,“謝謝。天亮了,回去的時候小心被其他人發現。”
淩寒挑眉,是擔心他被看見,還是擔心他把倒黴的玩家給吃了?問完想問的就趕人,沒良心的小東西。
“今晚來不來找我?”幽亮的眼睛如同寒星,讓人望之舍不得挪開。
穆晚收回視線,就算她不去,淩寒不也找過來?她該慶幸這會兒是“獨立單間”,否則早就在其他玩家面前暴露。
找他做什麽?跟一條人魚私會?她垂眸沉思,斟酌小會兒反問,“我們以前有沒有互通心意,肌膚相親?”
淩寒根本沒有想到,穆晚竟然會問出這麽直接的問題。互通心意嗎?雖然沒有言明,沒有山盟海誓,可是他能感覺得出來穆晚對他總歸是有那麽一些好感的。肌膚相親?雖然嚴格來說沒有過,然而在他心中,臨時标記與發生關系也沒有太多區別。
他黑眸望向穆晚清澈的眼睛,耐人尋味地翹了下嘴角,算是回答。
這下輪到穆晚露出震驚的表情,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般回答到,“晚上去找你,了解我們之前的事。”
淩寒沉郁的眸子裏浮上瞬息光亮,“等你。”
海灘邊的營地旁,手臂受傷的中年男人自願承擔起看守兩條人魚的任務。一夜未眠,他好像完全忘記被咬的疼痛,一雙眼睛在雌性人魚身上就沒挪開過,此刻滿眼紅血絲。
之前篤信沒有人魚這種生物的人,反而沉迷如斯。
穆晚來到江星海身邊,示意他留意下一動不動望着人魚的中年男人,“讓黎叔休息下,人魚的歌聲能夠控制體弱的人,黎叔這個樣子沒準會放掉人魚成為口糧。”
江星海點頭,表示他會安排。
接下來的日子于淩寒而言是一場流動的暗喜,穆晚真的在後半夜去見了他,并且在接下來每個被月光照亮的黑夜來到海灣赴約。
關于兩人的過去,發生過什麽驚心動魄的事件嗎?好像沒有。所以穆晚想聽的,或許寥寥數言就可以講完。于他而言,情感的風從無到有,從徐徐朗朗到摧枯拉朽,很難用語言傳達。
兩人的共同經歷講完,淩寒會嘗試回憶沒有穆晚的日子,将他在不同副本裏的過去說給穆晚聽。時光于他而言何其漫長,曾經只麻木地挨過去,沒想到有一天還能把它們說給心上人聽。
穆晚偶爾會提問,大部分時間是引導他,聽聽他說。淩寒從來不知道,向來寡言的他穆晚面前,可以回憶起那麽多塵封進記憶裏的人和事。
“你的新居?”穆晚行走在海灣礁石叢難以抵達的岩洞裏。
岩洞裏有柔軟的蒲墊,有會在暗夜裏發光的珊瑚,靠着木筏,淩寒将她帶到這裏。
穆晚白天有各種事,只夜間來看他,于是淩寒便在海灣裏尋到這處岩洞,精心布置,供她休息。
“給你準備的。”
他和穆晚隔着陸地和海洋,他無法在陸地上活動太久,穆晚無法潛入海底,他和她相會只能在黑夜,見不得光,只這臨灣的山崖岩洞,能夠容他和她短暫走近。
眼前是撲湧破碎的浪花,海水侵襲過的岩洞水光脈脈,反射溫柔的夜光。穆晚的視線掠過岩洞每一處,想必最近白天他都在忙這個,“這是打算金屋藏嬌?”
一條會築巢的人魚,有點可愛。
“想把你日夜困在這裏。”淩寒如實說出心聲。這樣就不用想着她白天和江星海做了什麽,不用忍受漫長的思念。
剛離開海面的人魚頭發半濕滴答落水,目光也變得潮熱,望着穆晚的神情或許可以稱得上認真,但更多的是偏執,毫不掩飾的、明目張膽的偏執。
穆晚的笑容凝在臉上,沉默一小會兒後淡淡開口,“我最近總在想一件事,關于你,關于我。”
她撈過冰藍色的長發托在眼前,“你說我對你很重要,或許是因為在漫長時間裏,雖然可以在不同副本裏穿梭,卻無法建立穩定的人際關系,所以我的出現才會讓你覺得特別。”
淩寒在內心否認,不是的,有這個成分在,然而動心不止因為這個理由。換成別人,即使一而再再而三出現,也不過是重複的面孔,于他而言不會有任何觸動。只有穆晚。
從不知道能不能和穆晚重逢起,他就被吸引。他對穆晚的愛欲,始于“渴望建立穩定人際關系”,卻向前繼續奔襲,已經超出他的控制,無法回頭。
“無論任務成功或者失敗,我都會離開這個游戲。歡喜、愛戀、遺憾,一切關于感情的回憶都會被淡忘,就像我忘了我們的過去。喜新厭舊是人類的本能,等我回到屬于自己的世界,大概率會和別人在一起。除非能夠将我留在這個游戲裏,又或者你去到我的世界占據我的生命,否則就不要繼續下去。前者已經證明不可行,後者……後者你也試過,沒有可能。所以淩寒,故事已經講完,到此為止,我們別再見面了。”
從他坦言想将她困在身邊,及時止損就成定局。
穆晚側身離開,卻被人魚狠狠攥住手腕。
這就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吧?回到屬于她的世界,把他當成可笑的一串數據,徹底抛在腦後,然後和別人在一起。
明明剛剛一切都很好,他還能假裝只要此時此刻,為什麽說斷就斷?
蹼爪收緊,“你從來沒有信過我說的話,對不對?”
悔恨席卷過全身,他無比後悔在上個副本沒有問問穆晚,願不願意一直留在他身邊?哪怕結局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至少他會明白她那時的心意,而不是等到穆晚将他徹底忘記。
“忘記已成既定事實,不存在完全的信任。”這就是現實。
天旋地轉間,穆晚被撲倒在蒲墊上。冰藍色的長發在珊瑚的微光下晃動,海風在岩洞外肆虐,人魚扣緊她的手腕,語調凄冷絕望,“想起來,想起我!”
不要說什麽“忘記已成既定事實”,他就在她的面前,她的眼前。想起他們之間那些悸動和溫存,想起他們之間的心照不宣。告訴他,她永遠不會忘記他。
穆晚抿唇扭動手腕,然而人魚的力量遠在她之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下來,她根本沒法反抗。
“淩寒,你冷靜點。”
淩寒無故想起上個副本,穆晚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一聲仿佛自言自語的“我走了”。一如此刻,她不要他了,連見面都拒絕。
他不需要冷靜,冷靜不能助他留下穆晚,不能幫他得到穆晚。
誠然喜新厭舊是人類本能,愛情也會在時間裏消磨,他無法跟她相守,那就給穆晚劃上無法磨滅的傷痕,讓她永遠無法忘記!
那些愛、甜美、溫柔的反面,他也要一樣一樣镌刻進穆晚的心靈。他要徹底毀掉穆晚的理性,讓恨燃燒、讓疼痛不絕、讓暴虐恣意。扭曲吧,既然注定得不到,就順從本能和欲望,一起走向毀滅!
穆晚的唇被封住,舌根糾纏。無論她怎樣掙紮,人魚跟玉石做的山一樣紋絲不動。
他這次不會因為膝蓋的撞擊而放過她,他就是要破壞,打碎了就再不拼湊起來,成為碎片碾爛穆晚的身心;就是要穆晚帶着痛和恨,永遠将他放在心裏,哪怕記憶裏的他模樣兇殘醜陋。
魚尾抵開她試圖反擊的雙腿,鱗片毫不留情地蹭過內側。熟悉的味道幾乎在瞬間灌滿整個岩洞,穆晚的身體湧上潮熱,更加劇烈地扭動起來。
全身被鉗制,她發狠咬上淩寒的唇,直到嘴裏的味道由清甜變得微鹹。
該是流血了,然而即使這樣,淩寒也沒有松開,反而湊到一旁含上她的耳垂。
穆晚立時啞了嗓子,一聲“淩寒”湮滅在喉嚨裏。
瘋了!隔着物種,淩寒這是打算怎樣?
她狠心咬上人魚的喉嚨,帶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氣勢,同時雙腿環上人魚的腰,一個扭身,巧勁掙脫壓制。
淩寒喉頭滾過,脖頸處明晃晃一個牙印,沉郁的眸子有什麽黯不見光。人魚如同解開封印的野獸,再度朝穆晚欺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