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我不想你跟他來往

這次打開門的不是穆晚,而是穆晚的“弟弟”,那個眼神沒有溫度,看起來比穆晚還冷靜好幾分的淩寒。

對上這不友好的眼神,游鴻先是一愕,很快湧上莫名的煩躁情緒。“你姐呢?”他拔高嗓音,做出一副嚣張的姿态。他甚至沒有去想為什麽要對一個孩子這樣,只是下意識地束起情緒的尖刺。

“在洗澡,很晚了。”淩寒的語氣算不上客氣。

浴室隐約傳來水聲,正常人在聽到這樣的回答後若沒什麽事,會選擇自行離開,不過游鴻不循常理,他只想和“好哥哥”對着幹。“哦,那我等她一會兒。”說着就要往房間擠。

“很晚了,有什麽事明天說。”淩寒立在門框內,雖然身形單薄,卻眉眼冷淡到甚至有些淩厲,有那麽一瞬間,游鴻甚至感受到來自同性的施壓。

這沒有道理,也說不通,眼前只是個小男孩,不應該給他這種感覺。

他哼笑,“小孩,你姐沒說不讓我進去,她的事還輪不到你個小屁孩做主。”

“我就是要做她的主呢?”男孩擡起頭,漆黑的眼珠裏保護欲,或者類似占有欲的情緒暗流湧動。這種感覺太過詭異,簡直就像是兩個成年男性在争奪同一個異性。

游鴻為這種莫名其妙湧上來的認知感到可笑,心想也許弟弟的确會護着姐姐,擔心被豬拱了也說不定。

然而這樣的想法并不會讓他好受一些。男孩的排斥讓他隐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顆老鼠屎,無論掉到哪口鍋裏,都會壞完整份粥。連孩子都不例外。

游鴻不禁覺得荒唐。其實他對穆晚的那點“男女興趣”早在看到她懂修機甲的時候就消失殆盡。

穆晚的優秀和冷靜某種程度上很像他的哥哥,這種信手捏來的從容無時無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經,就算全世界和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會想和一個像哥哥的女性有任何情愛上的瓜葛。

他熱愛被仰慕。

小孩子抵觸他也正常,他到哪裏都不受歡迎。在家裏是這樣,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是這樣,甚至到了末世,也從未變過。

想到這裏,游鴻忽然惡意叢生,自那顆被束縛的心髒裏蔓延出黑暗的、帶着尖刺的藤蔓。

他低下頭湊到淩寒面前,壓低聲音,“你知道我看上你姐姐了吧?今晚我就想對她做男人會對女人做的事,所以不等到她出來絕不會走。你雖然年紀還小,沒做過這種事,但肯定明白的,對不對?”

這個年紀的孩子,帶顏色的內容就算不十分明白,也模糊有了意識,他就是要讓別人憤怒、難受,別人不好過,他才開心。

游鴻滿意地瞥見淩寒的瞳孔驀地收縮,連呼吸都滞住。

欺負一個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小子,原來也很痛快。

他正要直起身,衣領卻被淩寒一把扣住。

男孩湊得很近,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你連想都不要想。”

按說一個孩子的力氣再怎樣也不可能大過成年人,游鴻卻只能俯着身,怎樣都無法掙脫。淩寒的話裏帶着的威脅讓他有那麽一瞬間如同冰流在血管裏淌過,感覺鋒利,也很鈍疼。

被一個小自己這麽多的孩子威脅,并且還受制于對方,實在是相當丢臉的事。尤其淩寒扣着他的衣領,讓他頸部血管被捆紮住,幾乎無法呼吸。

憋紅的雙眼和臉脖因為臌脹而幾乎要滲出紅漿,游鴻抿嘴後退,像被釣鈎穿透唇口的魚,越掙紮越疼也越無力。

攥緊衣領的手就像索命的繩套,掙紮變得困難。腦中嗡鳴,眼睛裏只剩下沉沉的黑暗。游龍意識到自己将死在淩寒手中,眼前這個凝視着他也凝視着死亡的男孩,真的能夠讓他“想都不要想”。

浴室的水聲停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男孩的手短暫放松。

游鴻仿佛抓住一根樹枝的溺水者,博得一瞬間的喘息。“去死吧!”他氣急攻心撕心裂肺嚎出口,拼出最後一絲力氣,從試圖扒開對方的手,轉為去掐淩寒的脖子。

就算死,他也得拉個墊背的。

男孩纖細的脖頸被男人的手掌用力扣住,卻沒有露出任何難受的表情。游鴻發誓他用力了,然而絕望掙紮的只有他。

忽然,修長的五指伸過來扣住他手腕,只輕巧一轉,便疼得他臉蛋扭曲成一團。

穆晚這會兒頭發濕漉漉地披散,發尖水珠落在肩膀、鎖骨上滴滴點點,睡衣也泅濕大片,顯然沒來得及擦幹身體就出現在這裏。

少女的表情不複講解操縱機甲時的平淡,一錯不錯盯着游鴻的眼神讓他好不容易掙脫窒息,似乎又掉入另外一個危險的寒潭。

“發生什麽事?”穆晚聽到游鴻那嗓子要人性命的歇斯底裏,當即套上睡裙出來,果然看到游鴻正雙手掐着淩寒的脖子,激得滿臉紫紅,而淩寒細瘦的手臂揪着游鴻的衣領,面色不虞。

首先收回手的不是游鴻,卻是淩寒。

男孩抿唇半低着頭,似乎不想說話。

游鴻好不容易能夠自由呼吸,當即退開兩步,站在走道裏,劫後餘生地盯着穆晚和淩寒。“什麽事?你弟弟想殺我!”

穆晚正想說她是聽到游鴻那句“去死吧!”才現身的,然而她話未出口,淩寒腳尖一撩,房門順勢關上,也将游鴻那張羞憤交加的臉封印在門外。

穆晚:……

游鴻:……

“卧槽!”游鴻當場就要扒門,只不過一想到淩寒剛才的手勁,整個人又萎了。他摸摸脖子,現在還覺得頭暈腦眩。

房間裏是倆姐弟,他招惹了弟弟,也說了不好聽的話,姐姐總不能站在他一個外人這裏。想到這層,游鴻憋着一肚子氣往電梯間大步走去。

“難受嗎?”穆晚的手指撫上淩寒脖頸上的紅印。

游鴻的脖子上也有一圈勒痕,是衣領鎖出來的,看樣子也吃了虧。所以到底發生什麽事?因為什麽沖突鬧出這麽大動靜?

淩寒有些不大自在地扭過頭去。

穆晚的指尖帶着剛剛沐浴過的溫暖和濕氣,觸上火辣的掐痕,如針刺過電。溫暖的氣息就在近旁,真正讓他不敢直視的,是那濕漉漉的睡裙上斑布的水印。

“衣服濕了,換掉吧。”他轉身背對穆晚,好像在生誰的氣。

穆晚低頭看看身上的情況,的确有些“慘不忍睹”。而且胡亂一套,裏面什麽都沒穿,饒是平靜慣了的她也有些臉熱。

“好。”她飛快回盥洗室換掉睡衣,來到沙發旁淩寒身邊坐下。

男孩垂着眼睛,留意到她坐下也沒動彈。穆晚在等他心情平複。

“他說了冒犯你的話。”許久,淩寒來了這麽一句。

“所以你幫我出氣了?”穆晚瞬間明白其中的緣由,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來游鴻說出來的話有多招人打。

被小男子漢維護,這感覺有些微妙。就好像無意中澆灌的樹苗,試圖用它細瘦的枝條與遠遠談不上茂盛的樹葉幫忙抵擋風雨。雖然實際作用甚微,卻可愛得讓人心疼。

“我去教訓他。”穆晚正要起身,手心卻被拉住,“別去,我不想你跟他來往。”

仰首的男孩與她對視,目光認真,不是賭氣,是真的不想她和游鴻見面。

氣都不用出,也不要她跟讨厭的人接觸。穆晚反手緊握,“好。不過下次遇到同樣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她的目光落在淩寒的眉眼上細細臨摹,忽然間毫無征兆地湊上去與他額心相抵,輕聲說道,“謝謝。”

被珍視的感覺很熟悉,她在現實世界裏一定有被同樣對待,并且心生溫暖,所以才會好想好想對淩寒說聲“謝謝”。

穆晚的頭發仍舊潮濕,貼上額頭應該是涼的,然而淩寒卻只覺得燙。

獨屬于一個人的氣息在如此近的距離變得異常清晰,只要一點點,只要稍稍擡起頭,就能碰到雙唇。像男人會對女人做的那樣。

淩寒閉上眼睛,睫毛劇烈震顫,腦中飛快閃過太多五彩斑斓。就在穆晚要松開時,他忽然伸手托住她的後背,飛快地在近在咫尺的唇角落下輕吻,一觸即分。

“不用謝,姐姐。”

49樓房間門打開,易璇的目光仍舊黏在投影上,“回來啦?”

游鴻鐵青着臉關上門,将易璇拽到房間裏,欺身壓下去。

在被游龍叫去之前,他滿腦子是操縱機甲的帥氣。鋼鐵盔甲就像是王的衛冕,他欲臣服,更欲篡奪。

他渴望像穆晚一樣翺翔。穿上機甲,沒人知道他是靠着城主哥哥“混飯吃”的弟弟。所以他迫不及待讓穆晚教他,期待迅速汲取營養。

可是他的哥哥認為他耽誤時間,穆晚的弟弟對他敵意頗深,他就是黑暗裏行走的怪獸,沒人願意與他為伍。

在被淩寒掐住脖子瀕死的瞬間,他的心底湧上深切的悲涼。

上學的時候,老師會說,“你就是游龍的弟弟啊?”那個聰明到讓人印象深刻的孩子,竟然會有這樣一個不服管教學習奇差的弟弟。

情窦初開的時候,喜歡的青梅竹馬會說“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他是你的哥哥。

末世來臨,F市換顏,那些明裏對他客氣的人,私下卻瞧不起他,笑他“跟城主在關鍵的基因上相似度為零”。

越是這樣,他越想證明那些人就是對的。他就是什麽都不行,那又怎麽樣?

可是為什麽他好不容易有想做的事,并且拉下臉去做的時候,碰到的全是阻擋?

“說!我厲不厲害?”

“厲,厲害……”易璇擰着眉,幹澀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說你需要我!”游鴻發狠似的揮霍體力。

“需要!”易璇徹底閉上眼睛,叫得格外大聲。這一句是真心實意。

游鴻很快丢盔卸甲,生理和心理兩個極端讓他趴在床邊,幾欲作嘔。

“是不是不舒服?脖子上怎麽了?”易璇顧不上清理,湊上來詢問他的情況。

游鴻轉過頭來盯着易璇,像第一次認識她一樣。忽然,他張開手臂攬住面前的女人,将腦袋埋進她的肩窩。

除了易璇這個沒怎麽掙紮就委身于他,會把依賴明确寫在臉上的女人,其實沒人在乎他。

他們同樣平庸,同樣被身旁灼目的陽光刺疼,也自然而然相擁,在黑暗的泥淖裏驅散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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