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功不受祿，等麟角號能投入戰鬥再贈給我也不遲。”穆晚将手從機甲上收回來，“城主是怎麽想到制造外骨骼機甲的？”
從辦公室的空間被機甲配件占據就知道，游龍在這個方向投入了許多心思。光維持龐大的F市正常運轉，就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從這中間勻出的每一分鐘都代表着重視。
游龍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客為主”發問，“聽說你們想去S市？有把握排上號嗎？”
“我大概知道自己擅長什麽，卻不清楚基因情況怎麽樣。”穆晚老實回答。
即使目前看來，她的體力和反應速度在同性裏還算不錯。不過擅長也許只是假象，任何人經過大量訓練，都可以達到擅長，區別在于效率和上限。基因篩選所求的，就是同等訓練量下，效率和上限的最高化。
“讓我同你說說我的事。”游龍來到窗前，修長的身形在玻璃上倒映出長影。
“我和游鴻并不是親兄弟，養父母多年無所出，在收養我幾年後生下游鴻。雖然有了親生孩子，不過他們待我依然極好，好到……甚至将唯一一張飛船船票給到了我，而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
穆晚不知道游龍為什麽忽然談到身世，不過這倒解釋了為什麽游鴻對游龍表現出排斥。
“然後呢？”
“然後我的養父母感染喪屍病毒，我把船票給到游鴻，他不收，我便把票送給了他喜歡的女孩子。”
聽到這裏，穆晚了然，“看來你的确很喜歡送女孩子東西。”并且專挑游鴻感興趣的。
這是只有兩人能聽懂的“秘語”，游龍微笑，“我以為他會希望那個女孩登船。”
穆晚微微點頭，真的喜歡的話，應該是會希望的。游龍的做法雖然“讨游鴻的厭”，卻絕對不能說是錯了。
“S市的基因檢測我和游鴻都去過，我通過了，他沒有。于是我放棄登船，選擇留下來照顧他，這是我回報二老養育之恩的方式。”
穆晚這會兒徹底明白游鴻那躁動的，随時湧動的憤怒究竟源自哪裏。
一個更受父母寵愛，拿到船票不要，慷慨給到自己心愛女孩子，卻還能在基因檢測裏再度登船的“哥哥”，是怎樣讓人感到嫉妒的存在啊。
更何況在F市，游鴻的身份和地位也是身為城主的哥哥給的。沒有游龍，他只是一顆不起眼的沙礫，其中的不甘和屈辱，也許只有游鴻自己清楚。
“而且……”游龍将目光投向窗外零星的燈光，“不管年輕還是年老，基因組合優或劣，每個人都獨一無二，都有活下去的渴望。出于人類種族延續考慮設定的篩選機制不是我能決定的，但我可以建立一個末世的烏托邦，讓無法登船的人，能夠繼續在這顆星球平靜生活下去。清理出F市只是第一步，建立防禦屏障是第二步。血肉之軀難以抵擋喪屍，彈藥總有耗盡的一天，外骨骼機甲是我為這些被放棄的人選定的方向。”
說到這裏，游龍才算正式回答穆晚的問題。
游龍的初衷或許只是對抗喪屍，然而外骨骼機甲卻是抵抗進化後五蛸的重器。
為了讓眼前的男人明白他真正面對的是什麽，穆晚将她所知的情報分享給游龍，這無疑給了游龍巨大的沖擊。
兩人直聊到窗外最後一盞燈光熄滅，穆晚才去游龍在這棟寫字樓裏給她安排的房間休息。
整棟寫字樓連接購物中心，實際就是F市的中樞總部。游龍住在五樓西面的起居間，其餘需要經常向城主彙報的管理人員或研發人員，均住在寫字樓其它樓層改造的酒店式公寓裏。
段雪松和懷波已經被武英卓安排去27樓休息，游鴻也架不住止疼藥導致的犯困，沒在會客室裏繼續等下去。
穆晚離開五樓辦公區域來到電梯走道，一道瘦削的人影闖入眼簾。
淩寒仍然披着她從別墅帶出來的薄毯，筆直立在電梯口。
“在等我？”穆晚幾步來到他面前。
淩寒掀起眼尾，不然？
穆晚自覺和游龍談的時間挺長，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之前被游鴻圍住，淩寒不願意獨自逃走，這會兒又專門等在電梯走道。果然還是個孩子，高冷只是裝出來的，熟悉之後依然黏人。
想到這層，穆晚按下上行鍵，“下次直接去房間裏等我。”
下次，直接，去房間，等她……
淩寒不合時宜地想到一些十歲男孩聯想尚早的畫面。
“叮”，電梯響打斷不合宜的思緒。
這個點電梯裏沒有其他人，兩人并立，淩寒卻覺得似乎比之前載滿人的時候還要擠。
武英卓給穆晚和淩寒安排的是27層的兩房，隔壁則是段雪松和懷波各自的單間。
刷開房門打開燈，登山包和直刀已經被人拿上來放在沙發旁，客廳直接可見落地的透明玻璃，一眼能望見窗外漆黑一片。
兩個獨立的房間一牆之隔，雖然是寫字樓改造，仍然看得出來花了心思設計。其中一張床上根據穆晚和淩寒的體型準備了換洗的衣物，睡衣和常服各一套。游龍手下的人效率非常高。
穆晚來到盥洗室試了下水溫，電熱水器有在工作，能夠放出熱水，這裏的條件在末世而言好到讓人覺得“奢靡腐朽”。待折返回客廳，淩寒已經解開薄毯坐在沙發上，露出右肩被血染黑的一塊。
她來到沙發旁坐下，抄過面前的礦泉水擰開瓶蓋，遞到男孩面前，“喝嗎？”
淩寒右肩受傷，許多尋常的事情做起來比平時麻煩，這會兒有水遞到手中便不推卻，伸手接過來。
穆晚彎腰從沙發旁拎上登山包，一邊拉拉鏈一邊問，“要幫你洗澡嗎？”
“噗——”正在仰頭喝水的淩寒猛地一口噴出來，嗆得直咳。他趕緊放下水，擡臂以手背抵唇，側身想壓抑住咳嗽，卻偏偏怎麽都止不住。
幫他洗澡？！
淩寒腦子裏浮現出未着寸縷、光滑瑩潤的身體，脖子以下被濛濛霧氣遮住。少女漾着春水的眼眸半阖，水潤的粉唇向他一點點靠近……
“沒事吧？”穆晚停下手中翻找的動作。
“沒，沒事。”男孩朝一旁挪動身體，與她拉開距離，“我自己可以。”
從這細微的動作裏，穆晚讀出淩寒的不自在。十歲的孩子已經有性別意識，她雖然考慮到對方肩膀受傷想幫忙擦拭，不過看樣子并不需要。
“好，有需要叫我。你想睡哪個房間？”
“随便。”
“好，我睡外面這間。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你先。”
……
淩寒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這種奇怪可能源于穆晚把他當成真正的孩子，而他卻會因為穆晚的一些言行舉止而不自主地聯想到，假如此刻的他是成年人的模樣，情景會是怎樣。
房間裏給兩人準備的睡衣分別是杏色吊帶裙，以及T恤配長褲。
等穆晚洗完澡出來，她已經換上睡衣，且頭發吹得半幹。
“我好了，你去吧。”
修長的手臂從披散開的長發中伸出，長發攏着光滑的肩，睡裙裹着曲線有致的玲珑身軀。
淩寒強迫自己将眼睛挪開，起身拿起屬于自己的睡衣，錯開她匆匆進了浴室。
蒙上水汽的鏡子裏男孩面目模糊，身體像是暈開的水彩看不分明。淩寒瞥一眼手旁的睡衣，T恤上印着卡通圖案，提醒着他現在這個年紀正常會有的愛好。
偏偏是孩童時期的模樣……
第二天天還沒亮，穆晚被一陣鈴聲吵醒。她睡眠淺，第一時間下床，卻發現淩寒已經接起客廳裏的電話。
“在，稍等。”電話被淩寒遞過來。
穆晚接過電話，才得知外骨骼機甲的設計團隊整個沒睡，連夜改圖，這會兒已經有了成果，迫不及待想讓她幫着看看。
說完情況後那邊仿佛才意識到現在還太早，連連道歉。
“你們在哪裏，我現在過來。”穆晚不介意早一點，她也希望麟角號快些動起來。
“您住27樓05房對不對？我們現在過來方便嗎？”
“稍等。”穆晚放下電話貼在心口，面向淩寒，“設計機甲的幾個人一會兒想過來給我看看圖紙，方便嗎？”
淩寒一怔，這是在征詢他的意見？
“好”，他聽到自己下意識放軟的聲音。
穆晚重新将電話放到耳邊，“方便，我等你們。”
挂掉電話，穆晚望一眼深藍色窗外，“起這麽早？電話吵到你了？”
她剛剛睡醒，長發有些不太伏貼，胡亂翹着，身上的睡裙也多出幾道皺褶。然而偏偏就是這跟平常不太一樣的慵懶模樣，讓淩寒沒來由地想到——除了他，還有誰見過穆晚這樣？
“沒有，醒來很久了。”
穆晚聯想到之前在別墅也是這樣，淩寒起得比她還早，作息時間非常陰間。
這樣可不行，充足的睡眠和營養對孩子而言很重要。
她微微欠身與淩寒平視，“小孩子睡眠少會長不高的。”
食指落在自己額心，又點點他的鼻尖，“以後沒有我高的話，可是很難交到女朋友的。”穆晚這樣說無非是吓唬，按照淩寒現在的生長趨勢，身高必然超過平均值。
淩寒斂下眼睫別過頭去，交女朋友什麽的，不是他會想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