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初期，超市這種地方還能找到不少有用的東西。陶斌和易璇輕手輕腳往購物籃裏放着亟需的物資。
喪屍會被動靜吸引，他們必須時刻小心，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繞過幾列貨架，易璇發現超市裏有衛生棉條。她往購物籃裏塞下兩盒，剛一轉身，腳尖踢到個什麽東西。
長方形的小盒滑向側方樓梯，順着階梯磕碰滾落。
匆匆一瞥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有點像香皂？
跟四個大男人擠在一輛小轎車裏，易璇感覺自己身上的味道隐約有些熏人了。要是有香皂的話……
她想不通現實世界的自己為什麽要玩這款集惡心、恐怖、血腥于一體的游戲，想來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隊伍裏懷波對她感性_趣，饒銳鋒嫌她麻煩，陶斌的态度說不上來。
至于段雪松，段雪松有領導力。想順利逃生，必須抓緊這個有威信的男人。
收銀臺旁那個少女很漂亮，不知道段雪松會不會把人給收進隊伍裏。應該會吧？
想到這裏，易璇不知不覺人已下了半層樓梯，停在拐角平臺。
她沒看錯，藍紫色的方形小盒果然是香皂。
之前那個少女說什麽來着？地下一層有……喪屍？
易璇朝下半層樓梯瞧去，被眼前畫面驚得一口氣哽在嗓子眼。
樓梯下方層疊堆砌的貨架後，喪屍人頭攢動。
隔着半層樓梯，日光燈下，密密麻麻的喪屍擠在一起。膿白色的眼球陷在眼眶裏一動不動，腐爛皲裂的唇口外翻，露出森森白牙與烏色牙龈，惡心得争奇鬥豔又千篇一律。
喪屍們仿佛被易璇的出現激活，原本只是靜靜站着，在“看”到她的瞬間，忽然注入能量般瘋狂湧動起來，拿身體撞擊貨架。
之前只在車上遠遠瞧見過喪屍，此刻隔着半層樓梯，腐敗的肉體發出鈍重沖擊聲。
饒銳鋒不知道什麽時候端着槍出現在她身旁，氣急敗壞，“下來做什麽？還不快上去？”
他剛才就确認過，地下一層的确有喪屍，而且數量不少。
為了不驚動這些怪物，他小心退回一層，守在樓梯口。沒想到不過稍稍分神給一旁貨架上的東西，易璇竟然就下到樓梯拐角平臺，驚動喪屍。
易璇自知闖了禍，越是被饒銳鋒呵斥，越是四肢僵硬動彈不了。
見她跟抽了魂似地一動不動，饒銳鋒鎖眉推攘。
只有趕緊脫離了喪屍的感應，離得遠一些，久一些，這些王八蛋才會平靜下來。
易璇剛失魂落魄地被推着倒退兩步，眼前饒銳鋒瞬間被一根血紅色長槍般的肉刺貫穿。
鮮血沿着肉刺流淌。饒銳鋒不可置信地低頭盯着剛将他身體紮穿，還在緩緩蠕動的肉刺。
這玩意從一個喪屍口裏吐出。原來不需要越過層疊的貨架，隔着十幾級臺階，喪屍也能發起攻擊。
還真是，新的發現啊……
疼，後知後覺的疼。饒銳鋒目光逐漸渙散，腦子裏想的是——感覺也未免太真實了。
一切發生得極快，易璇渾身巨震，一呼一吸後爆發出拉長音、凄厲、驚悚的尖叫。
這一聲尖叫讓喪屍群更加瘋狂地撞擊貨架，肉刺也從饒銳鋒心口抽回。
易璇前胸與後背浮上汗水，紅裙漸深。她恍惚一屁股坐在樓梯上，尾椎墩上階梯也不覺得疼。
肉刺一離開身體，饒銳鋒雙膝着地，跪在易璇面前。
鮮血從窟窿眼往外湧，初始的白色背心暈染開一片紅色秾稠。
“跑……”饒銳鋒從喉嚨裏艱難擠出一個詞，很快垂下頭。
男人栽倒在地，腦袋磕在瓷磚上，姿勢可笑。
易璇也想跑，可是她的雙腳不聽使喚，別提跑，連站起來都辦不到。
喪屍将鐵架撞得哐哐響，催命的血色肉刺再次探上來。
肉刺荷花花苞一樣的尖端停在易璇眼前，瞬間“綻放”。
“花苞”裂開五瓣，露出苞心內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尖齒。
易璇被眼前這幅景象吓得淚珠都給憋回去，電光火石間腥風劃過，肉刺的頂端連着小臂長一截掉落在地，如蚯蚓般劇烈扭曲不息。
下一刻，工兵鏟将“蚯蚓”釘死，“花苞”才逐漸不再動彈。
鎮定、平靜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站得起來嗎？”
易璇怔怔順着工兵鏟擡頭，映入眼簾的少女目光沉穩，下颌線清晰，她遽烈跳動的心驀然緩下來。
被穆晚像只小雞一樣撈起，易璇不敢去瞧饒銳鋒的死狀，只能手軟腳軟地攀上樓梯扶手。
真想趕緊離開這可怕的地方！
饒銳鋒死了？不，游戲失敗而已，這樣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所以其實也未必是壞事，對吧……易璇迷迷糊糊想着，沒上幾級樓梯，身後傳來刺耳的鋼鐵貨架摩擦音，撕扯耳膜與心跳。
怎麽會？那麽多貨架堆在一起，喪屍群也能推動嗎？易璇雙腿又要發軟。
穆晚托一把她，壓低聲，“去找你的同伴。”
段雪松趕過來時，正看到歪在樓梯扶手上的易璇，以及将工兵鏟揮得密不透風的穆晚。
纖長的身影力量感畢現，鋒利的武器以攻代守，将锲而不舍靠攏的肉刺削斷。
掉落在地的“花苞”扭曲着朝饒銳鋒屍體蹿去，迅速鑽入血洞隐沒其間。
“隊長救我！”易璇朝段雪松伸出手，奶白色的手臂晃得人眼疼。
段雪松微怔，下樓牽過那截藕臂。
匆匆趕來的懷波望着如觸手般靈活的肉刺，手忙腳亂摸出腰後的手_槍，“我頂！這是什麽鬼東西？”
該死！他雖然有槍，卻也只是防身用的手_槍，對付“觸手”還是得冷兵器。
想跩個帥都不行！
段雪松剛将易璇拉離樓梯，轉身想帶上穆晚，眼珠卻霎時瞪得滾圓。
樓梯的垂直拐角後，一具接一具喪屍探出，死氣彌漫。
伏倒的饒銳鋒搖搖晃晃站起來，赫然轉過頭來的臉上，一只眼睛眼白多，一只眼睛眼白少。
段雪松、懷波、易璇第一次見到玩家變成喪屍，甚至這個玩家還是自己的同伴，一時間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空氣中濃郁刺鼻的腐爛味道激得胃裏一陣作嘔。段雪松第一個反應過來，舉起沖鋒槍朝喪屍的腦袋掃射，給穆晚打起掩護。
子彈出膛的聲音震得易璇捂住耳朵，懷波手_槍對準角落裏一只喪屍的腦心，砰砰開出兩槍。
穆晚趁喪屍行動被打斷的間隙，弓着身子迅速離開樓梯。
經過段雪松身畔，她沒什麽情緒地跟對方打了個照面，“撤。”
段雪松不用消化，下意識相信穆晚的判斷。他扣出幾梭子彈，轉身跟上。
懷波也放下手_槍，朝出口奪路而去。
易璇這會兒終于神思搭上線，提溜起裙擺拔腿跟上。
貨架上的琳琅包裝飛速閃過，前方收銀臺旁，陶斌手招得跟殘影似的，“快！快！”
穆晚一手拎起已經裝袋的物資，率先朝超市外沖去。
夕陽已由金黃的暖色調向藍紫色冷色調過渡。黑夜很快降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與喪屍碰上，勝算驟降。
穆晚前腳邁出超市，放下塑料袋後飛身蹬上門沿。
段雪松回頭只看到一道敏捷毓秀的身影躍上超市門頭，幾個換臂攀至正下方。速度之快，叫人眼睛跟不過來；動作之幹淨順滑，如行雲似流水。
穆晚伸手抓住一塊中央凸起，深吸一口氣用力下拉。
“嘩啦！”水晶卷簾門松動，在少女身體帶動下展開。
聰明！可以把喪屍群隔在超市裏。段雪松趕緊上前幫忙。
“等，等等我！”眼看着卷簾門要合起來，易璇心底湧起巨大的恐慌。
她本來就落後幾人，加之手臂提着裙擺無法甩動助力，本就跑得艱難，速度更加慢下來。
這會兒的易璇額上冷汗涔涔，總感覺後背咫尺的距離，血腥的肉刺就要鑽過來。
大家都已經逃出超市，想隔離喪屍群，扣死卷簾門是最好的辦法。
這只是個游戲，其他玩家的輸贏不在道德評價裏，抛棄個別沒有價值的隊友也無可厚非。
可她不想變成饒銳鋒那樣，不想成為醜陋的喪屍。她怕疼怕難受，想順利逃生，想平安回到現實。
段雪松左手緊扣齊肩高的卷簾門下沿，只要往下一摁，就可以暫時阻擋喪屍群，給他們留出回旋的餘地。
在這樣的游戲裏，僅靠易璇自己很難順利逃生。有必要的話，他會及時做出決斷，否則失敗的就不止易璇一個。
段雪松正自權衡，手中的沖鋒槍被穆晚順走。
槍聲響起，每一發子彈都直入喪屍腦心。
踏馬，怎麽這麽準？！
離易璇最近的幾個喪屍中彈，很快被身後的同類擠倒。
靠着穆晚的精準射擊，易璇終于順利跑出超市。
段雪松和懷波在易璇離開超市的瞬間，飛快合力下拉水晶卷簾門。
喪屍群沒剎住車，撞出巨大聲響，在透明卷簾門上留下烏髒的痕跡。
幾人後退，卷簾門顯然起到作用。喪屍群雖然隔着透明卷簾門不斷沖擊，卻也被擋在超市裏出不來。
然而提起的心尚未完全放下來，下一刻，饒銳鋒的身影越過其他喪屍，出現在幾人面前。
所有人眼睜睜看着饒銳鋒與另外兩個喪屍口中吐出肉刺。裂開的“花苞”用力釘上卷簾門，發出刺耳的聲音。
“嘶——”懷波眯起一只眼睛，他都替這些奇怪的觸手感到疼。
超市這個物資點不得不放棄了，接下來得趕緊離開，否則入了夜，原本潛藏在暗處的喪屍都會紛紛現身。
大家心照不宣正欲轉身離開，餘光瞥見饒銳鋒口中的肉刺探向手掌，卷起原本拿在手中的□□。
“花瓣”朝細小分裂，爬山虎觸須一般順利扣上扳機。
穆晚眼疾手快飛起一腳，将懷波踹得撲倒，摔了個嘴啃地。
“砰！”
子彈穿透卷簾門，從懷波剛才站立的方向飛出去。
“靠！”
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的懷波轉眼被段雪松拉至貼牆的射擊死角。
餘下的人趁肉刺沒有開出第二槍，緊張沉默着加快腳步，遠離超市。
走開一段距離，段雪松忽然開口，“穆晚，留意到沒？”
少女将沖鋒槍遞回段雪松，“唔，喪屍出現觸手，而且有模仿能力，不排除進化出智慧的可能。”
頹喪跟在兩人身後的懷波、易璇、陶斌聽到這話各自心驚。
會進化？智慧生物？這樣的敵手還怎麽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