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一種人,見到別人手裏的好東西都想搶過來,也不論自己本身有沒有,反正別人碗裏的飯似乎都比自己碗裏的香甜一些。
就比如一些見不得旁人好的親戚,大老遠來串個門總是想順點東西走,好像不帶點兒別人家的伴手禮就白來了一趟。
一般這個時候也總有些糊塗的爹媽,在一旁“大家都是親戚”“不就是點兒小玩意兒給就給了”的糊弄過去,仿佛自己不撒手還顯得特別不近人情。
若是旁的親戚倒還好些,惹不起至少還躲得起,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也不至于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添堵。可若這人是自己躲不掉的所謂親人,那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很不幸,這便是元烏靈的童年生活。
這不幸還得再添上一筆,她的老魔尊爹就是那個稀裏糊塗和稀泥的推手。
元紅藥這魔雖說和她的短命娘沒有什麽實質上的交情,但血脈的力量當真是不可估量,她這一副小家子氣的強盜做派,可以說是她娘的一比一複刻版。
每當元烏靈得了新法寶,元紅藥轉天便巴巴地跑到她這裏讨要,元烏靈自然不給,行啊,她就扯着老魔尊爹過來一頓哭哭啼啼,倒仿佛是自己搶了她的東西一般。
要說起來,老魔尊爹除了管不住下半身,還真不是那麽不明事理的魔。可自從她娘回荔山之後,元烏靈也并不想跟這爹過多親近,只保留了些面子上的父女情,因而向他撒嬌這種事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元紅藥和她不一樣啊,她親娘即使還活着也沒什麽本事,更別說已經被咔嚓了,只能靠着老魔尊爹這顆大樹。
平日裏便一口一個爹爹叫得親近,還時不時地送去些果子靈藥作為關懷(還是從元烏靈那順走的),雖說老魔尊根本不需要吧,可天長日久的,元夔這顆缺乏貼心女兒的老父心,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些偏向元紅藥。
因而每當這種時刻,老魔尊明面上擺出一副公正的慈父做派,但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外乎就這麽幾句:“她是你妹妹”“你要讓着她”“法寶而已給就給了”。
元烏靈當年還只是個缺愛少女,遇到這種事除了默默委屈,也不敢直接和她爹翻臉。
所以這麽些年來,元紅藥用這一哭二鬧的架勢屢屢得逞,不知道從她手中順走多少靈器靈藥、衣衫法寶。
後來元烏靈倒是學聰明了,有了好東西第一時間送到荔山屯着,就算元紅藥有那個狗膽,他老爹也沒那個臉跑去讨要。
再往後,她的修行天賦進一步凸顯,是元紅藥拍馬也趕不上的進境,老魔尊爹倒也沒有糊塗到底,還是明白究竟誰才是自己可以托付的繼承人,雖說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就看上了薛礿,但在那之前元烏靈還算過了段安生日子。
元烏靈也想明白了,東西是死物能被搶走,爹這種活物即使是至親,也不怎麽靠得住,唯一靠得住的還是自己這身本事,所以她拼了命的修行,頭鐵的去尋天雷也只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
世人都只知魔族公主是個心狠手辣又嚣張跋扈的魔女,可卻沒人知道元烏靈這也都是被逼出來的。
哦對,她老娘倒是知道,但真·荔山老母的态度一向都是:這麽點兒小事兒都應付不好就別說是我閨女了。
元烏靈坐在小潘的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着他柔軟的皮毛,悠悠閑閑地來到蘊蝶谷山門口,掃了眼那個火紅的身影。
只見她正翹首以盼地向谷內眺望,但見到自己出現的時候明顯一滞。
她立刻轉身便想逃跑,可元烏靈伸手一抓,那護山大陣在她手下仿若無物,下一刻元紅藥便直接被她扯着頭發提在手下。
元烏靈嗤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睨着她,“怎麽,我的衣服穿起來就更舒服些?”
這身衣裙元烏靈恍惚間有些印象,應當是某個山頭的魔進貢給她的,可她一向不喜這種鮮亮的顏色,收到後便束之高閣。
元紅藥當年倒是多番暗示,可那時候老魔尊早已把元烏靈當成接班人,根本不會在這種小事上再偏心,沒想到最終還是落到了她手上。
看來薛礿接管魔宮之後,自己那點家底兒倒是被她搜刮的一幹二淨。
元紅藥正瑟瑟發抖,看到她身後某人又瞬間眼前一亮,仿若溺水者抓住浮木般,伸着手便向他的方向揮舞,“礿哥哥,救我!”
薛礿正為着自己曾經的大意心有戚戚,見她這番做派,更是立刻劃清界限,“魔君慎言!我與你可并無私交。”
元烏靈也順着回頭看向他,目光卻不免帶上幾分遷怒,呵,自己的東西都敢動,這筆賬你是逃不掉了。
薛礿被她瞪得心下一凜,怎麽辦,她這是吃醋了嗎?哎?那是不是正好說明她心裏有我?
元烏靈卻并未繼續理睬他,而是轉頭問向一同跟來的螓玉,“玉谷主,又要麻煩你了,不知谷中可有演武場之類的地方?”
螓玉立刻點頭,“有的有的!公主這邊請!”
可以看公主打架了呢!好興奮!
螓玉将他們帶至了一處巨大的石臺旁,那石臺大致是個圓形,可邊緣的形狀倒并不怎麽規整,應當不是後天修建而成,倒像是天生就在此處的。
“多謝玉谷主。”元烏靈沖螓玉感激一笑,她能看出這石臺并非凡物,周圍籠罩着一層結界,在其上的争鬥應當是不會波及臺下的。
接着便提溜着元紅藥飛身一躍,穩穩當當落在那石臺的正中央,接着随手将她往石臺上一甩,只見她立刻逃也似的向石臺邊緣一躍,卻似觸及了透明的屏障一般被彈了回來。
元烏靈冷笑一聲,“這麽些年沒一點兒長進,當真是随了娘。”
元紅藥在修行上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天賦,畢竟還有一半老魔尊的血脈在,可問題是她自己的心思都花在了別處,因而這麽多年來,一直停留在明心魔功第四重,相當于人界修士的元嬰境。
雖說不至于拿不出手吧,但在強者如林的魔域,根本算不上高手,只能說是平均水平,更不用說和元烏靈、薛礿這種天才選手相比,就連元秋溟都比她強上不少,這傻小子還比她少修行幾十年呢。
元紅藥被那屏障打得不輕,趴在地上恨恨道:“你…你憑什麽說我娘!你和你娘一樣惡毒!”
元烏靈怒極反笑,“呵,惡毒?”
“既然我白頂了個長姐的名頭,那還是要教你一些做魔的道理。”
元烏靈指尖微動,紅藥那一身華麗的衣裙便四分五裂,瞬間她身上只剩下的薄透的單衣,她驚呼一聲,抱着肩抖動地更厲害。
她冷然開口:“旁人的東西,便是再好那也不是你的,你若是有本事搶去,也要有那個本事守住,可你若沒那個金剛鑽,就萬萬別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她接着從虛空中抽出鬼哭鞭,對着元紅藥狠狠抽了下去,只是落鞭之處并未見皮膚開裂,甚至連一絲紅痕都無,但元紅藥的聲聲痛呼也不似作僞。
元烏靈繼續道:“這一鞭是替我娘抽的,我娘愛殺誰便殺誰,便是爹都不敢說個不字,你還敢口口聲聲說她惡毒,大膽!”
她接着又抽了一鞭,“這一鞭是為你在鏡中的所作所為,我把道理切開了捏碎了喂給你,你都半點聽不進去,還為了個男人往自家姐妹身上潑髒水,愚蠢!”
接下來的一鞭直接落在她的臉上。
“這一鞭是為你在荔山上推我的那一下,你看我修為低微,便将我推向血魔藤,想要除之而後快是嗎?這麽多年我對你予取予求,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你才是真正的惡毒!”
元紅藥感到自己的神魂一陣尖銳刺痛,那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痛楚,仿佛有人将她的神魂抽出,用帶着利齒的鋸子一遍一遍的刮動,可她既無法逃離又無法反抗,只能生生受着這錐心之苦。
她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向薛礿的方向擡了擡手,“礿…哥哥,救…我…”
元烏靈回首沖他一笑,但那笑意之中卻沒有任何溫度。
“怎麽?你是跟她一起來,還是準備車輪戰?”
薛礿将臺上的種種看得一清二楚,他雖一向不喜這些毒辣的手段,可這回卻無法說出一個不字,他甚至覺得自己心中某個奉為圭臬的高山,正隐隐有些坍塌的趨勢。
元烏靈見他半天不動,又回頭嘲諷一笑,“你指望他來救你嗎?你看,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靠得住。”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給旁人,就要做好被抛棄的準備,你娘這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你怎麽就還是不長記性呢?”
“自己犯下的錯就要自己擔着後果,別想找高人幫着遮掩,也別想找蠢人幫着頂包,冤有頭債有主,這麽簡單的道理還要我教你?”
元紅藥咳了聲,吐出一口污血,“你說得好聽,那你…你娘怎麽不去找爹的麻煩,還不是看我娘好欺負。”
元烏靈蹲在她身旁,低着頭對她耳畔幽幽說了一句,但在她聽來無疑是惡魔的低語。
“呵,你以為爹是怎麽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女鵝太難了!!T-T原生家庭太不幸了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