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第二首歌,虞音放下吉他,小心地走到鋼琴邊,仰着頭,看那站在頂蓋上沿的小黑鳥。
小黑鳥低頭看着她。
他活了這麽久,小姑娘的歌聲是他聽過最好聽的,那魔力的嗓音甚至能解除痛苦,将人直接帶入天堂。
只是,如果仔細聽,就能發現她的歌聲裏總有些極細微的悲傷,一種很難察覺,無法言喻的孤獨感。
她應該是世界上最後一只美人魚了。
深海才是她的家。
就算虞氏夫婦和虞奚對她再好,也不能彌補她內心深處的孤獨。
真是個可憐的小女孩。
小女孩仰着頭,臉上帶着笑,烏黑圓潤的眼眸期盼地看着他。
小黑鳥撲棱着翅膀飛了起來,虞音以為它要逃,心裏頓時有些失望,沒想到小黑鳥翅膀一收,落在黑白琴鍵上。
虞音大喜,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動作太大吓到小黑鳥,纖白的手指慢悠悠地探過去。說好了只摸一指頭,虞音小心地用食指碰到它的羽毛。
油亮順滑的羽毛,手感極好。
小黑鳥跟她的拳頭差不多大,虞音生恐力氣稍大些就會把它弄疼,她控制着自己的力道,食指順着它的羽毛輕輕地撫摸了一下。
小黑鳥沒有動,歪着頭看她,黑亮的眼睛裏帶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
虞音覺得這鳥真是成精了,喜歡聽她唱歌也就罷了,還聽得懂她說話,能跟她有商有量地談條件。
她見小黑鳥乖乖地待着讓她摸,不由得起了賊心,悄悄地加了一根中指上去,準備兩只手指再撸一遍毛。
“篤——”小黑鳥在她的手背上啄了一下。
略微有些痛,白嫩的手背上頓時起了個淡淡的紅點。
虞音也不氣,笑眯眯地看着小黑鳥,“這麽小氣呀,多摸一下都不行,你還聽我唱了兩首歌呢。”
小黑鳥睥睨地瞅了她一眼,撲棱着翅膀飛到了門邊,示意她開門。
虞音打開門,小黑鳥沿着走廊飛到了樓梯處。
“晚安,小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說出小黑的時候,小黑鳥似乎趔趄了一下,險些撞到牆角,下一刻,拐進樓梯看不到了。
回到卧室,撲倒柔軟的大床上,虞音翻了幾圈。
床很軟,空氣很清新,似乎之前熏過香,有種淡淡的海洋的味道。
虞音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在自家以外的地方睡覺,本來以為自己會認床,沒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一晚上睡得還挺踏實,睜開眼睛的時候,虞音感覺自己的精神還不錯。平時在家醒來的時候總要在床上醒神好半天,今天只抻了幾個懶腰她就完全清醒了。
難道是昨天的晚飯終于吃飽了的緣故?
想到姐姐不在,自己可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虞音對于被迫住到霍大少這裏竟然沒有什麽抗拒情緒。
她跳下床,洗漱好,長發在頭頂抓了個丸子,下樓來到餐廳。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蟹肉粥、蝦餃什麽的擺了好幾樣。
霍峋是跟在她身後下樓的,跟虞音一起坐到餐桌邊。
虞音發現霍大少吃得很少,不知道是不是重傷的原因,昨晚他只吃了一只蝦,今天早上他的面前也只有一碗粥,跟她面前的杯盤碗盞形成鮮明對比。
不過,不管是什麽時候吃飯,他的手邊總有一只精致華美的酒杯,裏面盛着鮮紅的液體。
這家夥難道嗜酒如命,早飯也來一杯紅酒才行?
不過,重傷的人難道能飲酒嗎?
虞音皺着眉頭看了霍峋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霍大少今早心情很好,黑眸中蘊着淺淺的笑意。
“怎麽了?乖乖吃飯,把那些都吃完。”霍峋用下巴點了點她面前的那些飯菜,經過昨晚,他已經知道小姑娘的飯量到底有多大了。
“你——”虞音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出來,“你剛剛受過傷,不能飲酒吧?”
“酒?”霍峋愣了一下,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酒杯,“哦,這個呀……醫生說可以喝。”
虞音盯着他的酒杯看了一眼,酒杯晶瑩剔透,酒液鮮紅如血,手指修長白皙,別說,這一幕還挺養眼,只是,哪個不靠譜的醫生會讓傷患飲酒呀?
難道這酒特別好喝,霍大少愛之若命?
虞音起了好奇,她眼巴巴地看着霍大少手中的酒杯,“那個,我能嘗嘗嗎?”
“不行。”霍大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小女孩,這個你可不能喝。”
被拒絕了虞音也不難過,她本來就不喜歡喝酒,姐姐從來不讓她喝。上大學時她對酒也起了好奇心,纏着姐姐要酒喝。姐姐拿出一罐啤酒,讓她一口氣喝完,結果喝到一半就吐了,那味道實在太過古怪,怎麽都稱不上美味。
從此以後,她再也沒饞過酒,也無法理解那些喜歡喝酒的人。
酒這種東西,哪有她面前的蟹肉粥和蝦餃好吃?
眼前的早餐是她平時飯量的三倍,虞音卻全都吃光了,而且沒有絲毫撐到的感覺。
虞音悄悄摸了摸小肚子,沒有鼓起來。
她懷疑自己是個大胃王,怪不得往常從來都吃不飽,每次都要等姐姐去上班之後,再騎着自行車跑到小區的超市裏偷偷買零食呢。
想到自行車,虞音問到:“霍少,我的自行車送過來了嗎?”
霍峋:“送來了,停在院子西側,要騎車去玩了嗎?”
“嗯,就當是散步了。”
霍峋皺起了眉頭。
美人魚生活在深海,運動量其實很大,但小姑娘在陸地上不喜歡走路,更別提什麽跑步、網球這些比較激烈的,只能騎着自行車轉一轉,可這點運動量對她來說,其實遠遠不夠。
原本,他是想帶着她去他的私人海島,讓她暢快地在海裏游泳,只是小姑娘要保守秘密,就算去了海島也不會在他面前露出真身。
再說,她被虞氏收養之後,估計從來沒有下海游泳過,還得讓她适應一下才行。
好在,他準備的東西也基本完工了。
虞音剛要離開餐桌,又想起什麽,“對了,霍少,我昨天遇到一只黑色的小鳥,是你養的寵物嗎?”那小鳥跟人親近,能聽懂人的話,應該不是野生的,而是被人馴化過的。
霍峋臉色僵了一下,随即點點頭,“嗯。”
“它叫什麽名字?”虞音興奮地看着霍大少,烏黑圓潤的眼眸亮晶晶的,“我昨天叫它小黑,它似乎不樂意呢。”
小黑……
霍峋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它、它叫……”
那小黑鳥哪裏有名字,而且那并不是他養的寵物。聽說遠古的同類能化身蝙蝠隐匿黑暗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特別讨厭蝙蝠,所以,他化身出來的是一只黑色的小鳥。
不過,小鳥和蝙蝠也差不多嘛,都是通體黑色,都能隐匿與黑暗,對了,還都能飛。
嚴格來說,那只鳥的名字應該叫“霍峋”,但他肯定不能這樣告訴小姑娘。
眼看着他遲疑起來,虞音眼中的興奮慢慢消失了,她有些不滿,還帶着些不易察覺的鄙夷,明亮清澈的眼睛瞪着他,軟軟的聲音裏滿是控訴:“霍大少,你不會養了人家,卻連個名字都沒給人家起吧?”
霍峋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心虛,就好像他是個不負責任的渣男似的,“怎麽會沒有名字,它、它叫……霍……霍小少!”
“霍小少呀。”虞音覺得這名字也怪可愛的,彎着眼睛一笑,“那下次我見到它,就知道怎麽跟它打招呼啦。”
虞音高興地出了門,來到院子的西側。
西側有個很大的木制棚架,薔薇爬滿了棚頂,形成了一個鮮花大涼亭。
涼亭下擺了木制桌椅,她的自行車就停在旁邊,虞音仔細地看了看,沒鑲鑽。
虞音很喜歡這個薔薇涼亭,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這才騎上自行車。
先繞着主樓轉了一圈,跟西側對稱的院子東側,有一條木制的長廊,一頭開在主樓的東邊側門,虞音打開側門看了看,能直接看到一樓的客廳和餐廳,看來不用從前門繞過來,直接穿過客廳就能來到東側長廊。
她騎着自行車,沿着長廊往另一個方向探索,長廊的另一頭,是一個白色的建築,只有一層,但高度估計有四五米,長寬可能超過百米。
虞音不知道裏面是什麽,看外觀倒像是個小禮堂,也許是霍大少用來辦宴會的地方?
騎着自行車繞着夜翼莊園轉了轉,不得不說,這裏可真大,比她之前住的整個小區都大得多,從正門過來是草坪和小二樓的客房,主樓後面竟然還有個湖泊,裏面養了很多錦鯉,五顏六色,非常好看。
虞音騎着車回廚房的冰箱裏找了一大塊面包,放到車筐裏回到湖邊。
一條木制棧橋通往湖面,虞音來到棧橋最頂頭,坐在橋頭,把面包撕成碎屑扔到湖裏。
錦鯉蜂擁而至,紅的藍的黑的擠成一團。
虞音嘆了口氣,低聲呢喃:“還真是羨慕你們呢。”身邊是無數的同伴,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水裏。
她都有點想念自家的那個小泳池了,雖然只能晚上偷偷地去游泳,但至少還能釋放一下天性。
這麽一想,她對住到霍大少這裏,又産生了一點抵觸情緒。
也不知道霍大少什麽時候才能清醒過來。
夜翼莊園風景極好,除了湖泊、草坪,到處都有鮮花涼亭長椅,虞音就跟到了公園似的,玩了一上午才回到主樓。
吃過午飯,霍大少叫住了虞音,“睡醒了午覺,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麽好地方?很遠嗎?”虞音好奇地問。
“不遠,就在旁邊,先去睡覺。”他知道小姑娘有午睡的習慣,而且剛剛吃飽午飯,也不适合運動。
虞音發現自己睡眠的時間縮短了,但睡醒之後卻比以往更有精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吃的東西多,營養充足。
她起床等了沒一會兒,霍大少就下樓來了。
“小魚,跟我來。”
虞音跟在霍大少身後,到了一樓,來到東側的側門,沿着木制長廊,一直走到她上午見到的那個白色的建築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