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前幾天還意氣風發準備重振旗鼓的傅塵徹底萎靡了起來,蓬頭垢面的蜷曲在被子裏,雙眼灰暗無神,盯着吊頂上的花紋不知道在想着什麽,傅華笙撞開門他也不以為意,甚至有些無法面對自己的父親。
“你小子給我起來,你看看你現在什麽樣子?”傅華笙心疼又生氣的訓他:“醫生說了,這次發病比上次情況要好些,只要你積極配合治療,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替你尋找到合适的腎源。”沒辦法,傅如期已經跟雷靖揚私自結婚全家都跑去度蜜月了,如今有個雷靖揚撐腰,傅家肯定是指望不上她了,更別提要她提供腎髒。
傅塵卻不為所動,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聲音頹廢而滄桑:“爸,我心裏很亂,你讓我靜一靜!”他閉上眼睛,牙齒咬得咯咯響,眼前又出現了前晚看到的一幕:他因配合治療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到了前天晚上終于躺不住了,覺得身體不是那麽難受便爬起來想走走。見陪護的人在一旁的長榻上早已睡熟,就沒有叫醒,他輕手輕腳的摸出門,想去樓下的餐廳倒杯水,借着走廊裏微微的引路燈,他直接去了餐廳。沒想到正喝着,卻從開着的門裏看到一個鬼祟的身影上了二樓,動作迅速而快捷,不過他還是認出了這個人是泉叔。
他張口剛想叫,又忍住了,走到餐廳門口想看個究竟,只見到泉叔早已消失在拐角處,他偷偷的跟上,心裏疑惑頓生。傅家老宅不像一般房子只有一個樓梯連着上下,而是在房子兩頭均有樓梯,那邊的樓梯附近都是傭人房居多,而這邊只有客廳或者餐廳,除開用餐和起居時間,一般都比較安靜。
為何泉叔會特意挑這邊上樓?而且這邊樓上只有主人卧室和書房,休息室,剩下的客房也沒有客人來住,都空着,所以找客人也不可能。那難道是半夜擔心自己,特意過來看看?他想不通,便跟着上了樓。回到自己卧室裏,陪護依舊在睡覺,看來泉叔不是來看自己的。他有些納悶,走到門口探頭像四周望了望,看到父母的主卧時,全身卻突然像被冰水澆下,瞬間凝固了,有一個可能性呼之欲出:泉叔是來找母親的。
傅華笙最近比較忙,這兩天更是公司醫院兩頭跑,索性就住在了公司旁邊的酒店,白日金美言會過去幫忙打理,可晚上為了傅塵還是會回來睡覺,所以這幾天夫妻二人是分開睡的。
傅塵慢慢的挪着步子,一秒鐘仿佛有一年之久,他緩緩的把頭貼在了父母卧室的門上,寂靜的夜裏,再細微的聲響也被無限放大,他聽到了父母的卧室裏傳來異樣而細微的響動。他不是潔身自好的柳下惠,女人見得不少,當然知道這聲音代表着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卧室的,從那以後他就再無睡意,一直枯坐着瞪着門縫,一個小時後,門縫下滑過一道黑影,他知道是泉叔又下樓了。
金美言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兒子心中早已轟然倒塌,急忙跟着傅華笙走進來查看傅塵的身體,哪知道剛揭開被子,就被傅塵的眼神給吓到了,兇狠而絕望,殘酷的瞪着她。
“塵兒,你怎麽了?這樣看媽媽?是不是不舒服?”金美言奇怪又心急,伸手要去摸他的額頭。
“別碰我!”傅塵打開她的手,又把被子蒙到了頭上。他無法面對這樣的母親,這不是他認識的金美言,從小,他被教導和接收到的都是贊揚他尊貴的出身,良好而優越的家庭,所有人都羨慕的地位和權勢。他也一度以為他會是一個完美的傅家接班人,而傅華笙與金美言則是一對他一心向往要成為的眷侶贏家。沒想到只消一個小時便破碎了他這二十幾年來的全部驕傲,他實在不能接受。
“老公,塵兒這是怎麽了?”金美言含着眼淚問向傅華笙,傅塵這樣子是從來沒有過的,剛才那個眼神簡直讓她心驚肉跳,仿佛看穿了她一樣,甚至她看到了一絲厭惡。
“別擔心,我跟醫生談談,看醫生怎麽說。”傅華笙摟着她的肩安慰道。
……
姚月兒和吉祥準備踏上天上人間地獄三地旅游的路途,走之前還給柳荷打了電話,想不到鄭止言也跟她在一塊兒,兩個人在電話齊齊祝他們旅途愉快,玩的開心。
“好了,可以出發了。”姚月兒整了整衣服,抓住了吉祥的手。
“你看起來有些緊張。”吉祥幫她理了理頭發,反手握住了她:“又不是第一次去,有什麽好緊張的?”
“以前都是去你工作的地方,或者是找大哥有事。可這次不一樣,你還特意準備帶我去天宮的新房過一晚,我……我真的好緊張。”姚月兒深吸了一口氣,沒想到吉祥臨時想起了王母特意給他二人布置的婚房,硬是說要去住一晚,空着太可惜了,裏面好多東西月兒都沒見過呢!
“放心,不會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不然媽媽還以為我們失蹤了。”吉祥安慰她:“你還記得第一次見母後時她列的那張單子麽?裏面的東西都在天宮放着呢,還多了好多奇珍異寶。我們床上放了一對兒駐顏枕,每天用那枕頭睡睡,臉上不會長皺紋,眼袋,黑眼圈,雀斑……”吉祥一個一個數給她聽。
“真的?”姚月兒雙眼放光:“要去要去。趕快去!”
吉祥滿意的念動咒語,兩個人的周圍開始發生變化,不消片刻,已然置身天庭。
“恭迎二殿下,二太子妃。”吉祥的奉輿殿中早已待滿本殿的仙童仙婢,一見到二人出現,立刻行大禮相迎。
“平身!”就在姚月兒不知所措時,身邊的吉祥卻端正而尋常的出聲了。殿下的人退到兩側,皆低眉斂首,恭敬非凡。
“以前來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麽多人。”姚月兒小聲問他。
吉祥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往殿後走去:“以前來這裏,都沒有帶你好好逛逛這奉輿殿,現在有時間了,我陪你逛吧!”其實他當初也是怕她和傾月的意識無法相融,便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敢帶她多走動,如今二人早成一體,他也不怕了,甚至有些個揚眉吐氣之感。下一秒,這感覺立刻得到了證明。
“前方可是二殿下和傾月太子妃?”剛走到花園入口處便聽到了一聲呼喚,扭過頭,卻原來是太白金星,身後有小童提了個竹筐,正在花園的牆邊不知道在采着什麽。
“啓禀二殿下,二太子妃,太白金星是奉如來之命特意來奉輿殿的花園裏采紫烏的,只因這紫烏除了奉輿殿,別的地方沒有。”一旁守着花園的仙童娓娓道來。
“紫烏?”姚月兒好奇了:“是什麽東西?”
仙童正要回答,卻被吉祥一眼瞪得住了口,結巴了兩聲就沒聲了。吉祥拉着她就要往裏走:“月兒別管她們,我們進去看花裏面的花開的好着呢!”
剛邁了兩步,太白金星卻三跳兩跳的追了過來:“哈哈,二殿下逃得可真是狼狽,不就是個紫烏麽?至于怕成這樣?”說完晃了晃手上的一塊東西,遞給了姚月兒:“二太子妃可好生看看,再想想這地方,可有什麽印象?”長眉下的小眼睛擠了擠,做着怪臉。
吉祥瞪着他,卻又無法發作,看到姚月兒果真開始仔細打量那塊紫烏,便伸手拿過來,一把扔回了牆角:“這東西還有什麽印象可言?月兒,我們還是……”
“噢!我想起來了。”姚月兒猛的打斷了他的話,又跑過去在那片兒周圍仔細看了看,确定了她的想法:這不是一千年前她給容晅表白後跑過來哭的地方嗎?她記得她躲在這兒哭的肛腸寸斷,日月無光。還一時怒起将容晅從小到大送給她的所有東西都埋了,然後才去的誅仙臺。
想不到,一千年後這裏竟然會長出紫烏來,她拔出一塊看了看,像塊狀莖,約小蘿蔔大小,形狀不太規則,顏色似紫薯,不過還要紫的偏藍一點,一根根須卷曲着盤在底部,頂上葉子像帶刺的松針,每個上面有三撮,摸摸還挺紮手。
“好難看!怎麽長成了這樣?”她拿着這顆紫薯走了回來,斜眼瞪着太白金星。
“你瞪我做什麽?”太白金星本來揣着八卦心想看好戲的,沒想到月兒竟然不瞪吉祥反瞪自己。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何必揪着不放,倒是你,居心不良,想看好戲是吧?”她壞壞的一笑,突然一把搶過了仙童手上的小竹筐:“這是我種的,我決定不給你采,你回去吧!”說完走到牆角邊,将紫烏都倒了回去,還多踩了幾腳。
吉祥響起了單人掌聲,刮在太白金星的耳邊,頓時讓他慌了神:“別,別呀,這可是佛祖要小老兒采的。哎……二太子妃,小老兒錯了,不該開玩笑,錯了,錯了,對不住對不住。”他看着姚月兒又補上了幾腳,頓時心疼得直抽抽。好不容易算到成熟日子,特意過來采摘,想不到自己一時嘴欠搞砸了。
“那你說,這紫烏有什麽用?”這才是她最好奇的。
“這……”太白金星看了吉祥一眼,吉祥示意他可以講,原本還以為月兒會生氣,想不到這丫頭竟然成熟了這麽多,比他想象中大大不一樣,便放下心來。
“這紫烏可以煉出心痛的感覺。”太白金星如是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