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理選科的事,陸梧自己做了主,并且有違父母的意願,這讓知道消息後的陸成暴跳如雷,當即在飯桌上摔了筷子。
楊玉珊也摔筷子:“吃個飯發什麽火!女兒想讀文讀就是了,她成績那麽好還怕沒出路?”
陸成一聽更是火大,戰火頓時從女兒身上蔓延到了妻子身上。
聽着兩人的争吵聲,陸梧握着筷子的手緊了緊,她咬咬唇,開口:“爸爸,我的未來是我自己的。”
少女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夫妻的争吵,陸成看着女兒低垂的腦袋,氣得聲音顫抖:“好,好,這就開始說未來了?你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不用爸爸媽媽管了?你還小,知道什麽是未來麽?想做主,等你不用花父母的錢了再說吧!”
說完拍桌離席。
房間門被大力摔上,“嘭——”的一聲,撞得陸梧肩膀不自覺地一縮。
楊玉珊揉了揉額角,靜下心來同女兒說話:“你知道你爸的脾氣,他在氣頭上,說話難聽,但也是為了你考慮。媽媽知道你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這是好事。媽也覺得理科對你幫助更大,但你既然喜歡文科,那就好好努力,你爸的話你別想太多。”
父親是什麽樣的人,陸梧自然再清楚不過,他的話确實刺痛了她一下,但很快便過去了,她擔心的是父親一氣之下打電話給班主任,替她改分科。
陸梧咬咬唇,乞求地看向母親:“媽,您……您別讓我爸給老師打電話成麽?”
楊玉珊了然,“行,媽去跟他溝通,你好好吃飯,吃完飯回房寫作業。”
“嗯,謝謝媽。”
陸梧不知母親同父親說了什麽,第二日吃早餐的時候陸成雖冷着張臉,任她說什麽都不回應,但她依然能感覺到父親稍稍軟化的态度。
這讓提心吊膽了一夜的陸梧松了口氣,就連陽雪也感受到她今天顯然不錯的心情。
“嗚嗚,你今天好像特別高興,發生了什麽好事?”陽雪戳她。
這是陸梧第一次違背父親的安排,順應自己的心意做事,她抿唇笑得滿足:“我爸同意我讀文了。”
“真的?!”陽雪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你爸沒揍你麽?”
“差點。不過今早上他氣消了很多。”
“那就好。”陽雪也替她高興,但随即又耷拉下了嘴角,“那我們真的要分開了……”
陸梧摸了摸她的頭發,忽然想起什麽,面色躊躇:“我昨天去交表的時候,遇見蕭淩了。”
陽雪頓時來了精神:“然後呢?”
“他們班主任找他談話。”
“嗯嗯。”
“唔……他選的文科。”
“……”
陸梧看着她生無可戀的表情,有些不忍:“別難過,只是一個走廊不到的距離。”
“嗚嗚你不懂。”陽雪苦大仇深的模樣宛如一個深閨怨婦,“對迷妹來說,跟男神處在同一陣營會讓人有一種迷之滿足,就好像離他更近了一點,那是一種一個靈魂貼近另一個靈魂的精神慰藉。”
陸梧:“……”她确實不懂。
陽雪趴在桌子上蔫了一會兒,猛地挺身坐起,雙眼放光地盯着身邊認真做題的同桌。
認真做題的同桌陸梧被她灼熱的視線燙得一顫,停下筆望過去:“怎麽了?”
“嗯……嗚嗚你是要考進實驗班的是吧?”陽雪試探地問。
“嗯。”
陸梧應完,下一秒便覺得有些不妙。
陽雪湊過來,扒着她的手臂,眼巴巴地:“那你替我打探男神的消息好不好?”
果然。
她開始好奇陽雪作為迷妹能瘋狂到什麽程度。
蕭淩……真的有那麽好麽?
陸梧想了想,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确模樣生得好,在大多數男生滿臉冒痘的青春期,他的皮膚不僅白皙,甚至比許多女生還要水嫩光滑,棱角分明的側臉正處于男人與少年的分水嶺,既成熟又青蔥。
她有些出神地想到那天圖書館和蕭淩的偶遇,他眼簾微垂地看她,長長的睫毛也随之扇下來,被白熾燈照得稍許反光,更襯得那雙眼睛似有波光潋滟……
“嗚嗚?”
陸梧一驚:“啊?”
“想什麽呢。”陽雪捏她的臉,“你還沒回我呢,好不好嘛?”
陸梧無奈:“這樣……不太好吧。”
“其實也不用怎麽樣啦,你随便看看就行。”陽雪說。
她遲疑地探問:“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他……?”
陽雪“噗”地一下笑了,擺擺手,說:“沒那麽誇張,就是單純八卦一下。”
她哦了一聲,算是應下來了。
女朋友啊……陸梧腦中浮現出那人冷淡的模樣,實在難以想象那樣一朵高嶺之花,談起戀愛來會是什麽模樣。
陸梧咬了咬筆帽。
不過,他那樣的學霸三好生,應該,也不會早戀吧?
自文理分科确定下來後,陸梧學習的方向就更明确了,陽雪看着她認真的模樣,不禁受了感染,也收斂了些玩的心思,安安分分地好好學習。
一月中旬,高一最後一場期末考試的安排終于發布,座位安排皆貼在了各考場的門上,陽雪拉着陸梧到各班門口看了一圈,最終在高一2班的考場座位裏找到了陸梧的名字。
“我們又不在一起,好可惜。”陽雪撇了撇嘴。
陸梧無奈地笑了笑,視線一偏,呼吸慢了半拍。
蕭淩。
白底黑字,工整地躺在與她名字相隔一個過道的右上方,靠窗的位置。
陽雪也發現了,驚喜地“呀”了一聲,晃了晃陸梧的手臂:“你跟淩淩一個考場啊!”
她的音量一時沒控制住,惹得周圍幾位同學紛紛側目。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肩,陽雪拉過陸梧轉身欲走,卻在轉過身後猛地僵在原地。
她口中的“淩淩”就那麽安靜地站在她們身後,眼神在座位表上搜尋着,見她們轉身,目光才從座位表移到她們身上。
他的眉頭微微一蹙,又舒展開來,一瞬間的小表情,快得讓兩名女生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側過身,極優雅又有禮地讓出一條道來給她們。
陽雪沒敢多看他的俊臉一眼,悻悻地扯着陸梧擠出了人群。
“好可怕。”脫出了人群,陽雪驚魂未定地撫胸口,“他剛剛是皺眉了吧?是吧?”
陸梧心跳也沒平息,默默點了點頭。
“完了……”陽雪哭喪着臉,“第一次跟男神近距離接觸,居然惹他不高興了。”
陸梧很想告訴她,其實說不定,已經是第二次惹他不快了。
期末考試只有兩天,兩科之間的休息時間很少,陸梧只覺得時間緊湊得像打仗一樣,根本無暇再去關注陽雪心尖尖上的那朵高嶺之花。
但她有時會在不經意擡頭的時候瞄到蕭淩。
他坐在座位上安靜地複習,眉眼低垂,好像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偶爾有男生去找他說話,或是閑聊或是問題目,他都會禮貌地回應,表情淡淡的,如果有男生說到什麽好笑的話題,他的臉上也會浮出些許笑意。
每次,陸梧都忍不住盯着他的睫毛看。
有一次她又被抓包了。
她低頭的時候依稀見他擡了擡眉毛。
然後被揉成一團的紙條扔到了她的桌上——
臉熟同學,可否請你收斂一些?
陸梧只看了一眼就把紙條又揉成了一團攥在手裏,臉都恨不得嵌進課桌裏去。
她快自燃成灰了。
第二天的下午,終于熬到了最後一科,陸梧卷子快寫完的時候,窗外下起了雨。
雨勢不大,但淅淅瀝瀝的聲音多少有些擾人,陸梧寫下最後一個答案,擡頭往窗戶方向看了一眼。
直到很久以後,她想起這場考試,都會文绉绉地向身旁的男人感嘆一句:“一眼萬年,不過如此。”每當這個時候,那男人都會側過頭親親她的臉,然後抱着她笑得溫柔。
少年寫字的姿勢十分标準,背挺得直直的,一手按着試卷,一手握着筆不緊不慢地寫着,他的頭微低,向她的方向偏着,以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他刀刻般的側臉,以及随着他視線移動而撲扇的長長睫毛。他的唇角天生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即便現在認真地抿起,也柔化了他周身疏離清冷的氣場。
他坐在窗邊,逆着光,側臉逐漸由于陰下來的亮度而看得不真切。
窗外的雨細細密密,他幾乎半個身子都在窗沿之上,和窗外的雨幕漸漸融和,整個人看上去優雅又清冷,宛如一幅裱裝完美的水彩畫。
“啪”地一聲,監考老師打開了燈,明亮的燈光一下子照亮了整個教室,也照亮了本逐漸看不分明的清俊少年。
陸梧幾乎是一瞬間轉回頭來,盯着試卷,可腦中卻是空白一片。
她聽着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在寂靜的考場裏分外可辨。她緊張地壓低了身子,生怕這心跳聲被周圍的人聽見。
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監考老師開始收卷,她緩緩地、輕輕地長呼了一口氣。
——一定是他睫毛太長的緣故。
扇呀扇的,扇得她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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