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假前兩天晚上,夏朵約林愛月逛街。
他們這樣的班級,同學們逐夢天涯,散布四海,聚得起來的不多,保持聯系的更少。不管你願不願意,曾經朝夕相處,共同揮汗的大多數人,此生都只能存在于你的朋友圈中,保持着點贊交情,總有這樣那樣的原由,再也不會見面了。
年輕氣盛時,總覺得百年很遙遠,定要闖蕩出一番轟轟烈烈,其實人什麽也留不下,同時代的人一起降臨,也一起離開,所有的鮮衣怒馬,終究逝于白雲蒼狗,沒人知道,沒人記得。
所有陪你走完生命旅途的人,親人,情人,友人,還有寵物,都彌足珍貴。
夏朵拉着愛月逛鞋店,她已入職場,只買高跟鞋,愛月不穿,只幫忙參考。
夏朵正試着鞋,愛月來了電話,來電顯示一串陌生號碼,卻是本地的,她禮貌接起:“喂,你好?”
“寶貝。”
她喜出望外:“應先生啊~”起身往角落走。
櫃姐瞧她開心的樣子,應和句:“這是談到大客戶了吧。”
夏朵白了一眼:“她男人。”
應紹華淺笑,問:“你在哪裏?”
愛月沒注意這措辭,答:“在跟朋友逛街,你在幹嘛?”
他堅持問:“在哪裏?”
“南京路。”
“我現在去接你,好不好?”
……
夏朵看着自己的閨蜜笑得跟個招財貓似的回來了,坐到她身邊,表情很花癡:“他來上海了,說現在過來接我。”
“我靠,你要為了男人抛棄我。”
“男人可以給我親親抱抱舉高高你行嗎?”
“那算了,你舉不動真的。”
“——趕緊付錢走人!”
夏朵去櫃臺結賬了,愛月站在一旁扭着腰左右亂晃,很心急,很不安分。目光不經意間掃向鞋架,淡然晃過而後再次回來,最後落在一雙高跟鞋上。
十一厘米細跟,一字帶,薔薇粉。
聽說,女人總要為了心愛的男人,穿一雙高跟鞋。她想起那次在機場等他,也是這麽高的跟,不用踮腳,她一擡頭就能吻到他。而他眼中,漾着驚豔。
愛月走過去,看了眼标價,心一狠:“你好,幫我拿個37碼。”
夏朵攙扶着歪歪扭扭的愛月走出商場,一路引來不少目光。
“別駝背!別低頭!雙下巴出來啦!步子不要這麽豪邁好嗎!你不是說你上次穿過高跟鞋嗎!”
“我上次穿的那是坡跟啊坡跟!”
再走了一段路,她終于稍稍适應,能正常走了,但還不敢放開夏朵。接着眼前赫然出現一段長階梯,愛月瞪眼,下意識抱緊夏朵,夏朵快笑岔氣。
才下一階,應紹華的電話打了過來,說:“這裏車開不進去,我停好車微信共享定位給你。”
“好——啊——!”
身後襲來股蠻力,愛月整個人狠狠往下栽去,手機摔出手心,應紹華剛想問她怎麽了,只聽到耳邊炸開摔撞聲,接着有人大喊:“愛月——!”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猛地一緊:“愛月?愛月?怎麽了?”
耳邊只剩下人來人往的吵雜。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階梯之下,愛月癱倒在地,路人将她圍在其中,撞了她的兩個女孩和夏朵一起扶着她,正連聲道歉。愛月臉色難看,下意識去摸疼痛處,夏朵抓住她的手:“你膝蓋流血了,別碰!”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對不起……”
夏朵語氣稍冷:“這麽大個人了跑什麽跑?以為還小啊?”
愛月痛得沒法說話,夏朵攬着她,兩個女孩幫忙扶起,可痛覺麻痹了她腿部神經,她一步也走不得,才起了一半,哭喊着又再倒下。有高大的男生過來,一把将她撈起,放到了附近的花圃旁。
夏朵:“我去給你買點藥。”
兩個女孩:“我去我去!”
“你們兩個外地人知道哪裏有藥店麽?”
“……”
夏朵走了,再有好心人撿了手機過來歸還,愛月道了謝,手機屏幕裂了痕,她放在一旁沒理會。
兩個女孩還圍在身旁,十分歉疚:“姐姐要不我們叫個車送你去醫院看看吧。”
愛月搖搖頭:“這裏是步行街,車開不進來的,我暫時走不了,在這裏坐一會兒,你們走吧。”
兩個女孩面面相觑,還是沒走。
良久,她忽然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喊她:“愛月——”
愛月循聲看去,那裏站了個男人,身着淺灰色襯衫,打着工整的溫莎結,高大英挺,俊顏如玉,眉頭緊蹙,目光筆直地看着她,正是她心愛的男人。
應紹華疾步而來,她的淚一瞬沒了眼眶。
他過來抱緊她,注意到裙擺之下的傷口,急切問她:“怎麽了?怎麽傷成這樣?”
愛月埋頭在他心口,哇哇大哭:“應紹華——哇哇哇啊啊——”
他英眉擰亂,吻着她發頂哄:“我在,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在,寶貝。”
兩個女孩下意識退後,眼神又歉疚,又掩不住炸裂的少女心。來往有路人駐足拍照,該出現阻攔的顧崇或徐溯卻不見人影。
愛月哭夠了,突然想起:“我還沒發定位給你,你怎麽找到我的。”
應紹華笑了笑:“強行找。”還是把她找到了。
愛月擡眼與他對視,他眼底漾着細碎的溫柔,情深款款。她忽然一怔:“你走路過來的?”
“是啊,不然呢?”
那個名動商界的應紹華,什麽時候會為了一個人這樣穿梭于鬧市,着急到親自動身,漫步目的地尋找?從一而終的柔情固然溫暖,但那不可一世之人願做你的裙下之臣,這才最是可貴。
應紹華問她怎麽摔的,那兩個女孩才過來再道歉,不知是否因為他着裝顯貴,又或是氣場太強,她們聲音愈發微弱,兩人緊挨着,畏怯低頭。
愛月看到了在這時走近的夏朵,她眼睛放在應紹華身上,有些難以置信。
夏朵:“我買了雲南白藥,先用雙氧水消一下毒。”
應紹華向她伸手:“我來。”
夏朵沒敢吱聲,把藥遞給他。然後她看着這個挺拔的男人起身,再在女孩面前單膝跪下,輕輕将她腳丫放在自己腿上,取出棉簽開始為她上藥。
“疼——”
“乖,忍耐一下。”
夏朵想的是:卧槽本人這麽帥——卧槽居然親自——卧槽這麽溫柔——卧槽少女心炸裂!
最後上好藥,愛月還是說走不了,應紹華将她高跟鞋脫下,打橫一抱起了身。
有一直在旁邊的路人為他們鼓掌,夏朵站在原地,愕然看着那高大的身影離去。
——林愛月到底是什麽時候學會了俘獲高冷禁欲系男人心的技能的!
應紹華把愛月抱進副駕,在車前走過一圈,上了駕駛。他系安全帶時,愛月怔怔看他:“你開車?顧崇呢?徐溯呢?”
他頭也不擡:“來接我女朋友,帶別人做什麽。”
好像是有道理。
愛月凝着他側顏,怎麽會有這麽好看溫柔的男人啊。且這男人,只屬于她。
她湊過去,在他硬朗的臉龐上親了親,然後很快退回。
應紹華側臉看她,她像個小傻子笑着,他一把拉過她,熱唇堵住,舌頭胡亂搗了一通,然後貼着她的唇,氣息溢進她口中:“吻你愛的男人,要吻這裏,知道嗎?”
“好诶~”
他終于發動引擎,左手握方向盤,右手與她緊扣,上路了。
得知他正好來看看上海的公司,後天和她一同前往東京,她先是開心,然後又說:“我今晚不能陪你噢,難得回家,想多陪陪爸媽。”
他欣然應允:“好。”
他們在一個小公園裏停了車,應紹華為愛月打開車門,背對她屈身下去:“上來吧,小公主。”
“是小仙女!”
“好,小仙女。”
公園裏燈光不亮,剛剛好。偶爾有人路過,又再回頭看他們,大概是覺得,這男人這樣威儀正經的形象,與他正背着個女孩的舉止不符吧。
他們不知道,那是他的全世界呀。
應紹華問她:“怎麽突然穿了高跟鞋?”
愛月摟緊他脖子,咕哝道:“剛剛才買的,想來見你嘛。”
他無奈地笑了。
“應先生呀。”
“嗯?”
“我喜歡這樣跟你散步诶。”
“明明是只有我在走路。”
“好嘛。”
路邊有小販叫賣:“糖葫蘆,糖葫蘆咯!兩塊一串兒!甜滋滋的糖葫蘆咯!哄娃哄老婆哄女朋友咯!”
愛月雙腿踢了踢:“應先生,我想吃糖葫蘆~”
“好。”
應紹華向那小販走去,愛月樂呵呵地挑了個糖果最大、糖衣最厚的,應紹華放她下來,取出皮夾,臉色一變——只有港幣,和幾張黑卡。
應紹華:“嗯……港幣收不收?”
“這,先生你就別為難我了。”
應紹華取出一張1000面值的港幣,操着港腔,一本正經:“今天人民幣兌港幣的彙率大概是1比0.86,這張紙幣可以換八百多塊人民幣。”
糖果已快到嘴邊的愛月愣住。
應紹華毫不猶豫脫下手表:“那我用這塊表買行不行?”
愛月攔住他:“好了好了,我們不買了不買了……不好意思啊,還給你。”
他堅持:“這位小哥,麻煩通融一下吧,這塊表我剛買不久……”
小販露出惶恐,卻也忍不住瞥了一眼那表,是很新,看着挺值錢的。
愛月拉他走,拉不動。
小販看他一臉真誠,憨笑着撓了撓後腦勺:“好啦好啦,就送你啦!”
“這樣怎麽可以——”
“看你女朋友份上送你啦!我們大陸人也不是小氣的!”
愛月沒法形容那一刻應紹華臉上的尴尬。堂堂亞際財團掌權人,沒錢買一串糖葫蘆。
應紹華背着愛月走了,她一邊吃着糖葫蘆,一邊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男朋友沒錢給我買糖葫蘆——哈哈哈哈哈!”
應紹華只搖頭嘆氣。
他最後把愛月送到小區門口,例行接吻。
車內空間太窄,喘息交纏被無限放大,帶着情.欲的味道。他的手鑽進她裙擺深處,她抓緊他手腕,卻縱容他放肆。
唇舌分分合合,斷了,很快又再繼續。
愛月猛地抵開他胸膛:“——真的不行,爸媽都在,等回到東京,好不好?”
應紹華埋頭在她頸間喘氣,沒說話。
——她怎麽忍心走掉?
半晌,愛月摟緊他的頭,在他耳邊呢喃:“前面有個死胡同,這個點沒有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