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Chapter 35

四月底至五月初是日本的黃金周,連着放一周的假,林楚平的生日值此期間,林愛月每年都會回上海。

而假期前三天,同濟大學醫學院邀請東大訪問交流,為期兩周,魏子煜在列。

沈婳知道以後不太高興,但一如往常,沒說什麽。愛月總以為她很透明,但後來才發覺,她是把一切都壓在了心底。

回到上海第二天,林楚平在外面飯店宴請親友,七大姑八大姨圍滿一桌。家常唠着,突然就扯到了愛月身上,說來說去,還是說了多次的讀博問題。

三嬸沒什麽學歷,但人挺精明,幫着三叔打理生意,典型的暴發戶。她佯裝語重心長,卻不掩輕佻:“女孩子家家的,讀那麽多書幹什麽呀?你這還學的什麽……愛月學的什麽來着?學電啊?你說你一個女孩子,不好好學個坐辦公室的,學這了還要讀博士,呵。”

“女孩子讀書再多,還不是得找個好婆家,你再讀幾年書出來,誰還敢娶你啊?到時候身邊同學朋友都結婚生孩子了你就知道後悔喽!”

親戚們附和,南月賠笑,林楚平應付兩句:“三嬸說的也有道理。”

愛月輕輕一笑,不緊不慢地開口:“其實,讀博士只是一種情懷,也是一種生活方式而已,我可以選擇精神的富足,但我也沒權利嘲笑別人喜歡賺錢就是低俗,各有各的選擇吧,把賺錢當成情懷,這也沒什麽不好啊。”

在座一片沉默。三嬸臉色微變,不知道有沒有完全聽懂。

倒是南月,訝然看着愛月,眼神更多的是贊許。

林決:“剛才那個排骨挺好吃的,爸,我們再點一份吧。”

“好好好,想吃就點!”

手機來了電話,愛月看了眼來電,起身出去。關門時聽到南月悄悄問林決:“你妹妹在日本有沒有交男朋友啊?”

林決:“不太清楚。”

他才不是幫她,是怕得罪他頂頭上司。

走到角落裏才把電話接起來,愛月迫不及待撒嬌:“應先生呀。”

應紹華笑了:“吃飯了嗎?”

“正在,今天我爸生日,請了很多家裏人。”

“這樣啊。”

“有事嗎?”

“明天我到杭州出差,要住一晚上,後天辦完了事情過去看你。”

她心花怒放:“真的啊?”

“嗯,”他聽見她在那頭傻笑,唇角也不自覺上揚,“好了,回去吃飯吧。”

“好的應先生。”

晚上入睡前,南月進了愛月房間,幫她理了理被單,再在她身邊坐下,提到飯桌上那番話:“今天三嬸那麽說你,媽媽覺得不妥,但也說不了什麽,你會說那樣的話,讓媽媽很驚訝,不知道三嬸該怎麽想了。”

愛月滾到南月腿上,傻兮兮笑,像個稚氣的孩子:“三嬸還不一定聽懂了呢。”

“愛月真的長大了,話都那麽會說了。”

“要是能不長大就好了,永遠陪着媽媽。”

母女倆相視一眼,都笑了。

忽而,南月試探性問她:“你在學校裏,有沒有哪個日本小夥子看上你?”

“那肯定有。”

“那中國小夥子呢?”

“也有呀。”

“那你什麽回應?”

愛月擡頭,看到了南月眼底的認真。父母知道她熱衷于做學術,感情問題暫時放着,也沒多加幹擾。但畢竟是閨女,終歸還是操心的,有人提了,便如洪鐘一撞,在心裏不停回響。

只是那個人,她現在沒辦法說。

愛月拉住南月的手,聲音帶了奶氣:“媽媽,我能處理好自己的事,到了合适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南月無奈:“好吧。”

她的女兒,從小乖巧懂事,獨立能力極強,她一直很放心。

翌日醒來,愛月就給應紹華打去電話,他回應她:“剛下飛機。”

“那你忙,空閑時多休息哦。”

“好,晚上有空了再打給你。”

挂下電話,她在床上打滾,想着與他相距僅百餘公裏,她心潮翻湧,不能平靜。近在咫尺,卻還要她再熬一夜才能親吻他擁抱他?這感覺生不如死。

愛月解開手機鎖,給顧崇發去短信:哪家酒店?

……

上海和杭州什麽時候最近?當你人在上海,心卻在杭州時。

從高鐵站出來,直接打車去酒店。來到門口,看到豪車排成長列,正輪流開過大堂接人,峰會官方指定了這家酒店下榻,此刻在面前來來往往的,正是各方商界巨子。

愛月走進大堂,裏頭人頭攢動,安保人員圍滿,西裝革履的大佬們分散各處,三三兩兩交談。

而愛月,一眼即注,釘在其中一個男人臉上,不動了。

應紹華站在那裏,正與人談話,風度翩翩,從容自得。

他一身黑西裝,與旁人無異。但不為什麽,他是她的愛人,哪怕隔着人海,她也可以第一眼就找到他。

徐溯跟在他身邊,顧崇在一旁打電話。愛月站在遠處,酒店禮賓過來了,問她是否住店。她正想着自己怎麽辦,顧崇挂了電話,往這邊一瞥,發現了她。

顧崇回到應紹華身邊,壓聲在他耳邊說:“先生,林小姐來了。”

應紹華擡眼看過來,愛月呆呆看他,像個無措的孩子。

愛月不知道怎麽形容那一刻他的眼神。他很快收回目光,繼續交談,好在那人正好要走,道別後他剛想走過來,又有人前來攔住他去路。

愛月看到他對人禮貌一笑,再往她看了眼,掏出房卡遞給顧崇。

顧崇過來給她房卡,她乖乖上了樓。

進到房內,只有行李架上放了只箱子,其他分文未動,浴室洗漱臺上放置的擦手巾還是那花苞形狀。當真是忙得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放下包,在窗前站了沒一會兒,門鈴便響起了。

愛月走過去,透過貓眼,見到那張俊顏。

放下防盜扣,扳動門把,只探出半張臉看他,像只頑皮的小浣熊。

應紹華沒什麽表情,溫然眸色卻出賣了他的寵溺。愛月終于乖乖開門,步步後退,他步步前進,她雙手縛在身後,自覺往牆上抵,他關上門,雙臂圈了過來。

他佯裝兇怒:“這麽等不及,嗯?”

她大膽踮起腳尖,舌尖在他唇邊一掃,沒碰他嘴唇:“是啊。”

卻話音未落,他便狠狠反噬,向她的唇舌攻城略地。

應紹華抱起她雙腿,用力将她往牆上撞,不知是疼還是欲,她失聲吟哦,柔媚似狐。他哪裏受得住這勾撩,疾步便往床榻而去。

吻夠了,摸夠了,把她脫得衣不遮體,惹得欲.燃遍體,最後起了身,正經道:“我要走了,等下要開會,晚飯你自己吃。”

愛月滿臉潮紅,氣得快哭:“應紹華,你——無恥!”

他起身,勾唇淺笑着,理了理衣袖,再拉緊領結,真應了那個詞,衣冠禽獸。

見他不哄了,她滿腔委屈,跳起來抱緊他:“真的一定要走嗎?一定要馬上走嗎?多留一下都不可以嗎?就一下下,好不好?”

他凜然看她,面無表情,全身血液卻一瞬沸騰。

她身子緊貼上去,小嘴挑逗着他耳根:“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她的嘴不規矩,手也很不規矩。

床笫之事面前,當個斯文敗類就好,要什麽正人君子。

應紹華終于掏出手機,挂到另一邊耳朵,愛月聽到顧崇的聲音:“先生。”

“安排一下,推遲十五分鐘出發。”

懷裏的小女人不高興了,咬了咬他耳垂,溢出聲唔哝,似乎是傳進了電話,顧崇發出一半的“是”生硬卡住。

應紹華:“三十分鐘。”

顧崇汗顏:“是。”

電話挂了,應紹華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倒在被單裏,風光鋪展,一覽無餘。窗外天光大亮,錢塘江邊擠滿游客,偷情快意撩着他,欲.火焚身。

他漫不經心地解開皮帶,金屬扣碰撞的響聲,比過任何靡靡之音。

她想,男人系皮帶的作用,只是為了顯示解開時的性感。

應紹華俯身下來,她想要的,握在她手裏。他捏住愛月下巴,惡狠狠道:“林愛月,你才無恥,你這個無恥的小妖精。”

……

三十分鐘到了,他準時走了。愛月進去洗澡,洗得去汗水,卻洗不掉疼痛和愛痕。

應紹華留了些資料要她幫看,說晚上回來跟她讨論。

愛月穿着浴衣出來,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是一些合作商技術方面的資料。她放下文件,往窗邊走去,樓下聚了不少游客在拍照,也因為這酒店外觀設計獨特,猶如錢塘江邊一輪旭日。

旭日?

她眸光微顫。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天她就在想,她要以一種怎樣的方式跟他坦白,關于詹旭。說清了詹旭,她才能順理成章地要他為她查那朵緬栀花。

晚上八點過後,應紹華才回來。

他喝了些酒,一進門愛月就見到他灼熱的目光,他不由分說,抱起她進了浴室,褪去衣衫,熱水蒸騰,氤氲彌漫,縱情狂歡。

洩夠了,也清醒了,愛月吹完頭發出來,看到他坐在書桌後,戴着眼鏡看文件。

他又是伸手迎她:“來。”

她坐進他懷裏,把自己的分析一一說給他聽,為了更具說服力,她早就把涉及的相關學術報導網頁備好,輪番打開向他解釋,他象征性看了眼,然後回到她眼中,安靜地聽她說。

哪兒還需要什麽證明,她的腦子就足夠了。

談論學術,愛月一向嚴謹認真,語氣也是字正腔圓,但忽而說到某處,她突然湊近他耳旁,耳語般說:“悄悄告訴你,上學期我們學校跟港大讨論過,他們有實驗室在做這個課題,一期測試已經通過了,快則一年就能有結果。”

應紹華恣意看她:“這裏又沒人,幹什麽這樣說話。”

愛月反應過來,才想離開他,腰上他的手用力一扣,讓她貼他更緊。他們嘴唇相距不過毫厘,他又說:“我喜歡你這樣講話,你這樣對我說一遍,你想要我。”

咫尺處,他的目光正經而真摯,她雙頰泛紅,推了推他:“才不要。”

“我想聽。”

她嘟嘟囔囔:“不要——哎你幹嘛!應紹華你欺負人!”

她用力将他的手從裙擺裏掙開,他卻驀然止了動作,眸色一沉,道:“這就叫欺負人?”

他猛地起身,被蹭到的文件嘩啦啦散落在地,他毫不理會,抱着她雙雙倒在床上。

“我從不欺負人,只欺負你。”

……

第二天應紹華結束了工作,再陪了愛月一天才返回香港。他們下一次見面不遠,愛月回東京那天,他剛好也要去。

回到上海,愛月晚上約魏子煜出來吃飯,回來之後一直忙別的,到了今天才盡地主之誼。

壓過一遍壽寧路,愛月嘚瑟:“怎麽樣?比涼皮肉夾馍好吃多了吧?”

魏子煜笑:“你那是沒吃到正宗的,再配瓶冰峰……”

“三秦套餐對吧?”

“誰告訴你的?”

“小時候我爸有個同事是陝西人,他告訴我的。”

“多小了,記到現在。”

“哎話說感覺你倆長得還挺像的,當時那個叔叔,好像也就你現在的年紀吧。”

魏子煜又笑:“叫什麽?說不定還和我同鄉。”

愛月恍然想起什麽,一拍大腿:“還跟你同姓!叫……叫什麽,好像叫魏骁,我叫他小魏叔叔。”

魏子煜低頭喝了口酒:“我不認識。”

“你保博的事我聽說了,你什麽想法?”

“還沒決定好,你呢?”

“說到這個,我跟你說,前兩天我家親戚嘲諷我讀博士,反被我将了一軍。”

“你怎麽說的?”魏子煜聽她說完,開懷大笑,“厲害了。”忽而又認真,“我看你最近行蹤不定,還以為你在跟誰約會,沒有嗎?”

愛月猶豫一瞬:“有。”

魏子煜看住她。

酒,真的讓人話多。關于她心底的糾結,她是想找個人說一說,畢竟對這方面,她是很笨的。沈婳太單純,潘允琪認識應紹華,而夏朵,對應紹華根本不看好。

想來想去,只有穩重的魏子煜了。

愛月稍稍坐正:“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帶過的家教……應紹華?”

“嗯。”

愛月不說話了。魏子煜雙眼微瞪:“——你跟應紹華?”

她點點頭。魏子煜面色有異,她形容不出來,拍了拍他:“幹嘛呀?”

“……沒事,只是有些意想不到。他對你好嗎?”

她又點頭,然後忍不住笑,雙眸靈動而純粹,魏子煜知道,那便是真的很好了。

他問:“打算告訴父母嗎?”

愛月面色一沉:“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麽辦。”

“為什麽?”

愛月咽了口酒,打了個嗝。

半晌,她終于開口。從詹旭在她六歲時死于施工意外說起,到南月對亞際的怨怼,再到梗在她心頭多年的那朵緬栀花,沒有人信,南月也不信,她好不容易得知了些信息,卻最終一籌莫展。

“之前主動讓潘允琪住進來,也是為了想通過她再問點什麽。”愛月最後說。

她說完了,接着卻是一片沉默。

愛月擡眼看魏子煜,他沒在看她,微垂眼,眸色極深。

他似乎在想什麽,話音落下了很久,他才意識到她說完了。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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