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嫮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十足震到了石顏。
雖然, 這話裏話外的內容并不足為奇，可是，對方如此直接開門見山的袒露，卻着實是石顏沒有預料到的。
以至于，石顏盯着對面這個神奇般的女人，一時久久無言，沒有任何回應。
“我從初二那年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就喜歡上他了, 即便當時年紀小，可我喜歡他這件事情我的父母知道, 我的朋友知道，就連當年我的班主任, 包括整個學校全體師生幾乎都人盡皆知，喜歡周琛，并讓全世界都知道，這是我趙嫮整個青春期包括一生中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情。”
見石顏讷讷的, 久久無言，趙嫮陡然淡淡笑了笑，繼續開口道。
她的神色，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可平靜中又仿佛帶着一絲恬靜, 一絲追憶的味道，說這番話時，她的思緒有片刻恍惚, 整個人忽然變得柔軟了起來，即便是時隔多年，可一提起當年，眉間眼梢依舊透着滿滿的自豪與滿足。
她話語中的堅定與驕傲，不由令人側目。
很少看到這樣的女人，仿佛渾身發着光。
那樣的青春，是怎樣的？
看着這樣的趙嫮，石顏蠕了蠕嘴，思緒微微頓了頓，對方追憶的神色令她的思緒也跟着微微恍惚了起來。
忽然間想起了她的青春，想起了曾經的周寅，想起了那段青澀卻精彩紛呈的青春，心裏陡然劃過一絲觸動。
“我們是青梅竹馬。”
直到，對方平靜的語調再次拉回了石顏放空的思緒。
石顏緩緩擡頭，對上了趙嫮的微微挑眉的臉——
“你知道周琛當年有多搶手，有多耀眼，有多難搞嗎？”
說起往事，趙嫮饒有興致的端起了桌面上的茶杯握在手心裏，她的眉眼泛着淺淺的笑意，與往日裏高貴優雅、氣質渾然的略有不同，平靜無波的雙眼裏忽然閃爍了一抹奇異的光芒，整個人像是回到了當年，回到了那個花季雨季似的，變得有些雀躍，有些靈動了起來。
雖是在反問石顏，卻又似乎并沒有打算令石顏回答，很快，趙嫮又自顧自的笑着回道：“這麽說吧，但凡見過他的女孩兒，就沒有眼裏不冒光的，他的高中在我們初中部的隔壁，我們初中部所有女孩都知道，隔壁高中部有個叫周琛的大佬，他是高中部初中部所有女孩兒的暗戀對象，可是那個時候的女孩兒都比較矜持，沒人敢靠近他，只有我——”
趙嫮說着說着，嘴角不自覺勾起了淺淺的笑意，頓了頓，眉眼忽然彎了彎，止住了這個話題，卻又忽然朝着石顏聳了聳肩，随即笑着繼續道：“現在想想，那個時候還真叫人懷念···”
趙嫮追憶懷念的畫面，不難令人想象到，回憶裏的畫面有多美好。
石顏聞言，垂落在大腿一側的手指微微握緊了幾分。
“是在高三那年，我們在一起的。”
就在石顏垂眼之時，對面趙嫮看了她一眼，又繼續道：“那個時候正值高三，周琛想等到我上大學之後···可是我等不了，在高三下學期我們在一起的，為了不耽誤的學業，周琛親自輔導我的功課，不過我不太争氣，沒能跟他考上同一所大學···”
趙嫮的話語有些遺憾，不過，臉上依然是餍足的。
石顏一直坐在對面默默聽着，聽着趙嫮親口一一細數着她曾經與周琛的美好過往。
那些美好，石顏并不陌生。
也曾是自己經歷過的。
石顏心裏微微有些複雜，本以為聽了這些一一細數的畫面，心裏或多或少會有些吃味，會有些介懷及不适，卻不想，心裏卻是出奇的平靜，不是不介意，不是不在乎，而是——
看着對面那張優雅的臉，那張臉上眉梢間追憶時透着的餍足，石顏心裏觸動的同時，又不免有些
淡淡的譏諷——
“所以，當年你為什麽放棄了他？”
問這話時，石顏陡然半眯起了眼，只直直盯着對面趙嫮的眼睛，目光中難得帶着一絲鋒利。
石顏對趙嫮與周琛的過往可以說是一無所知，她并未曾刻意打探及有意去深挖二人當年的關系，可是這幾個月的相處，石顏對周琛卻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周琛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相反，他認定的事情，是會義無反顧的做下去的，當時，對“意外”懷孕的自己如此，那麽，六年前，對曾經的女友趙嫮，亦會如此，關乎這一點，石顏是深信不疑的。
而趙嫮另嫁生子，周琛對南南一無所知，那麽，有且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周琛當年才是被甩的那個！
一如她曾以同樣的手法對待過周寅一樣。
可是，正是因為如此，石顏才深有體會，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傷害既已鑄成，唯一要做的，就是避免二次傷害。
一想到這裏，眼下趙嫮的深情與追憶，在石顏的眼裏就變得有些諷刺了起來。
石顏的話音一落後，周圍一時安靜了下來。
趙嫮一動不動的盯着石顏，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了起來。
一個犀利，一個深沉。
誰也沒有收回。
不知對視了多久，只見趙嫮忽然微微眯了眯眼，将視線移開了，片刻後，她将身子往後移動，緩緩倚靠在了沙發上，靜靜地端詳了石顏片刻，冷不丁開口道：“你跟當年的我一模一樣。”說着，趙嫮牽了牽嘴角，她沒有直接回答石顏的問題，而是一臉平靜的答非所問道：“其實我這次回國，是為了南南。”
說到這裏，趙嫮話語一頓，她越過石顏，目光朝着石顏身後的餐廳門口方向看了一眼，又繼續道：“我希望南南有個完整的家庭。”
石顏聞言微微挑眉，直言不諱道：“所以，趙小姐今天找我談話的目的，是希望我退出麽？”
問這話時，石顏話語直接，絲毫沒有任何周旋的耐心。
趙嫮定定的看着石顏，目光閃了閃，依然沒有正面回答石顏的提問，而是委婉卻又直言道：“我知道你跟周琛在一起還沒有多長時間。”
說着，趙嫮思索了片刻，又繼續道：“其實一開始，我是打算直接帶南南回歐洲的，不過···”說到這裏，趙嫮的神色忽然黯然了幾分，不多時，只牽着嘴角道：“南南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令人有些心疼，這一次我回國接他，問他願意跟我走嗎，你知道他怎麽回答我的麽？”
說着，趙嫮忽然苦澀的笑了笑，道：“他說願意，我問他為什麽願意，他說他不想耽誤爹地娶新媽媽生小弟弟。”
說到這裏，趙嫮緩緩嘆了一口氣，道：“原來南南一直将自己當成了累贅，他還不到六歲。”
說完，趙嫮目光一掃，忽然再次看向石顏道：“我跟周琛還有感情，南南跟周琛血濃于水，我相信，周琛會是一個好爸爸，這一點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至于石小姐你——”
說到這裏，趙嫮忽然直起了身子，盯着石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石小姐，你畢竟還年輕，你以後會有自己的小孩。”
言下之意，不要給人當後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