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一直很靜, 自開始進屋時, 那一句短暫交流後, 至此, 兩人再無多話。
兩人畢竟相交不多,又并不相熟, 然而卻被迫共處一室,只見整間屋子裏靜得仿佛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似的, 處處透着尴尬。
以至于,石顏坐在床上, 連調整姿勢都不敢用大動作。
她希望對方像上次那樣直接走掉,然後,直接消失, 不要再回來了。
然而, 這一次——
只見對方似乎坐在了沙發上,然後就再也沒有半點…聲息了。
石顏一直背對着對方在冰敷腳踝, 見身後久無動靜,她以為對方睡着了,過了良久, 忍了又忍, 終究沒能忍住,準備回頭看一眼, 正要轉身時,忽然冷不丁聽到一陣細微動靜在身後響起,石顏動作一頓, 立馬低下了頭,裝模作樣的做着冰敷。
下一秒,她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響起。
身後的人起身了。
聲音卻不是往她這邊來的。
聲音越來越遠,倒像是朝着反方向去了。
再然後,只聽到嘩啦一聲,有人将窗簾拉了起來,不多時,又聽到啪嗒一聲,像是打火機的聲音。
周琛立在窗口透氣,想要抽根煙,他煙瘾不重,可此時此刻,卻覺得喉嚨莫名有些幹的慌。
只是,剛将火點燃,不知想起了什麽,最終頓了頓,又冷不丁将火滅了,只幹叼着跟煙在嘴裏,好半晌,只幹脆将嘴裏叼着的煙取下一把空投進了幾米開外的垃圾桶。
再然後,寂靜般的空間裏,石顏聽到一聲低低的聲音響了起來——
“餓麽?”
對方的聲音隔得有些遠,經過十幾米的距離,從房間的另一邊,傳到房間這一邊的石顏的耳朵裏,莫名有些失真的感覺,以至于石顏聽了後,有些短暫的恍惚,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她反應過來後,立馬低低地回了句:“我…我不餓。”
她的聲音有些小,距離有些遠,不知對方有沒有聽到。
因為,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直到不久後,身後的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了起來:“麻煩送一份餐上來…都有些什麽…”對方的聲音有些低啞、醇厚,極有穿透力,明明聲音很小,卻仿佛在整個空蕩的房間裏來回傳響。
原來他在打叫餐電話,是呢,之前在餐廳,他來的快,去的快,似乎壓根沒有用上幾口。
他的話語不多,簡潔明了,說話的聲音有些低啞醇厚,娓娓道來,不多時,忽而聽到對方聲音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順便再送些點心零食之類的過來。”
說到這裏,電話那頭似乎有人詢問着什麽,只見他的聲音微微一停,帶着些許思索的味道,停了兩秒,才緩緩回道:“女孩兒愛吃的。”
說完,對方低低咳了一聲,緩緩挂了電話。
對方打電話時,聲音很低,然而,一字一句,依舊清晰的飄進了石顏的耳朵裏。
石顏聽了後面那幾句話,微微抿了抿嘴,心裏微微有些詫異。
不多時,緩緩擡起了頭,朝着對面透明的落地窗上看了一眼。
落地窗上,反射着室內的剪影,尤其,休息區處那一團黑色的真皮沙發的剪影映襯在落地窗的鋼化玻璃上,清晰可見。
沙發上,一道隐隐灼灼的身影恍惚可見。
正看着,鋼化玻璃上,那道身影那張臉忽然緩緩擡起了頭,直直朝着她這個方位看了過來。
石顏頓時一臉心虛,立馬別開了視線。
幾分鐘後,外面有人敲門,工作人員很快将餐食送來了。
周琛親自走到門口去取,沒有放工作人員進來。
片刻後,周琛去而複返,卻是筆直朝着石顏這個方向走了來。
“吃吧。”
他拎着一大袋零食,直接給她送到了床上,片刻後,又端了個盤子過來,一并擺放到了床上。
一直到了這裏,石顏終于忍不住扭頭往後看了一眼,只見床上擺放着一盤精致的西點及奶茶,及一大堆一大堆的零食,足足堆了大半張床,差點兒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石顏見了,眼睛一時有些發直。
少頃,終于忍不住扭頭往後那道身影上看了一眼,卻正好對上了對上那雙狹長的眼睛,他正微微輕佻着看着她,仿佛在說:随便拿。
那財大氣粗的架勢一時叫石顏嘴角微抽。
對方給她叫了半個床的零食點心,自己卻只叫了一桶泡面,似乎有些餓了,三兩口就吃完了,泡面的香味飄過大半個房間的距離,飄到了石顏的鼻子前,聞得她也有些餓了。
盤子裏的西點精致可愛,石顏終究沒能忍住,取了一塊,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吃完飯後,對方打開門将泡面桶送到了門外,随即抱着雙臂倚靠在了沙發上,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
盛夏的午後,烈日高頭,令人昏昏欲睡。
酒店的房間裏,中央空調的聲音呼呼傳響。
石顏重複着一個姿勢,腳有些發麻,不由輕手輕腳的調整了一個姿勢,倚靠在了被子上,沒多久,也恍恍惚惚的跟着緩緩閉上了眼。
石顏睡着後,倚靠在沙發上的那道身影緩緩睜開了眼。
周琛微微偏頭往大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見大床上的那道纖細的身影背對着,微微側躺着,一動不動很久了,窗外的明媚的光線将她的影子投射到了對面的玻璃窗上,映襯出一道恬靜溫和的側臉。
周琛盯着那張隐隐若若的側臉看了一陣,片刻後,只嗖地一下起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人已經睡熟了。
身子微微側躺着,将臉埋在了雪白色的被子裏,從周琛這個角度看過去,只看得到她的一小張優美的側臉,及暴露在眼前的、發絲下的那只秀氣的耳朵,及耳後那一大片雪白肌膚。
細膩的肌膚跟雪白被子的眼色融入在了一起,難分彼此。
真是,白的令人晃眼。
周琛的目光從她的臉,一路緩緩下移。
這天石顏穿着一件白色的中長款襯衣,在腰間系了一根細小的腰帶,掐出了盈盈一握的腰,下擺帶了一點點蓬松的感覺,因人側躺着,襯衣的下擺翹起了一角,裏面一小片晶瑩的肌膚依稀可見。
周琛見了目光微暗,再往下——
穿了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九分長短,褲子款式簡單,沒有一分裝飾,唯有一點,有些貼身,只見淺藍色的不料緊緊包裹着兩條纖細筆直的大長腿,将兩條好看的腿型襯托得一覽無餘,目光迎上去,好像能夠感覺到那一手滑膩的觸感。
看着看着,周琛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很快移開了眼。
對方穿着明明保守整潔,沒有丁點暴露的地方,然而,刻意的性感終究比不過不經意的美好。
周琛立在床尾的位置立了許久,待心緒平靜後,終于緩緩走了過去——
只見毛巾裏的冰塊早已經融合了,跌在了地板上,融濕了一片。
腳上腫,脹的地方似乎消除了一些,不過依然…觸目驚心。
周寅将毛巾撿起,去浴室重新取了一塊新的毛巾,包裹着幾塊冰塊,坐在床尾,然後輕手輕的握起了那只小腳。
**
石顏這一覺睡得無比的沉,等到醒來後,發現天已經黑了,四周一片安靜,只在床頭一側亮着一盞微弱的燈。
燈光暈黃,照得整個屋子裏一片祥和。
整個空蕩蕩的屋子裏,早已空無一人。
此時的石顏躺在了床上,頭下枕着枕頭,身上蓋着被子,她睜着眼,愣愣的盯着頭頂上暈黃色的天花板,整個思緒有些遲緩。
她在拼命回憶着,自己究竟是怎麽睡着的。
那人…又是什麽時候走的。
她竟然沒有一點知覺。
等爬起來的時候,發現腳踝處的腫,脹消了不少,腳上好像還殘留着一股淡淡的味道,石顏有些狐疑,忍不住湊過去聞了聞,是一股中藥的味道。
石顏不由有些詫異,忍不住扭頭四下看了看,一眼就看到床頭上擺放着一瓶普通的跌打藥,和一盒膏藥。
石顏忍不住将跌打藥拿起來看了看,又揭開瓶蓋聞了聞,跟腳上殘留的味道如出一撤,頓時心頭微微一頓。
是他給她擦的藥。
這個認知,令石顏思緒有片刻恍惚。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呆呆地做了好一陣。
良久,只掀開被子緩緩起來,發現,鞋子能夠穿得進去,走路依然有些不大方便,卻不至于像之前那樣…鑽心的疼了。
石顏像上次那樣将整個房間一一收拾好,末了,又将床頭櫃上的藥膏及那一大包零食全部打包好了。
退出房間的時候才赫然發現,這張房卡又回到了她的手裏。
石顏将房卡收好,只微微扶着牆壁輕手輕腳的往外走,邊走,邊将手機打開,預約了一輛網約車,結果,下電梯時,意外遇到了上回給她送衣服的客房經理。
客房經理領着一位女賓客正在乘電梯。
只是,女經理似乎并不認識她,不過,跟她擦肩而過時,依然緩緩沖她點頭微笑了一下。
石顏的目光卻被她身旁的那道身影吸引住了。
淡藍色的針織衫,淺粉色的絲綢長褲,氣質高雅,端莊美麗,正是中午用餐時遇到的那個…南南的生母。
此時,對方手裏捧着一束小雛菊。
她絕美的側臉在石顏眼中一晃而過。
石顏頓生驚豔。
石顏出電梯,對方一行正好進了旁邊的電梯。
電梯門一關,石顏扶着牆壁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酒店,網約車司機剛好來電話了,石顏正要接聽,這時,一道強烈的車燈光線掃射而來,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不偏不倚的在石顏面前停下。
下一秒,車窗滑下,看清車裏的那張臉後,石顏微微咬了咬唇。
她還以為他走了。
**
周琛将摩托車換成了越野車,他将她送回了學校。
一路無話。
大概是這樣的相處方式久了,時間一長,竟也漸漸習慣了。
只是,沒想到,剛到宿舍樓下,車子還沒有停穩,遠遠地只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等候在了那裏。
是周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