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月亮糖

暖爐靜靜飄着青煙, 書房內清寂異常, 她揣着這個模糊而堅定的念頭昏昏沉沉睡着了。

“棠棠。”

混沌的意識裏, 她隐約聽到溫厚嗓音輕喚自己的名字,方重衣的身影若即若離,仿佛在狂風暴雨裏飄搖, 又像要跌進深淵裏,蘇棠害怕極了, 不顧一切撲上去, 想要抓住他的手。

手上拽到了柔軟的衣料, 蘇棠懸着的心忽然落了地,從混亂的夢中逐漸清醒過來。

睜開眼, 看到的便是隽朗如畫的眉目,漆黑而深凝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她,片刻不移。蘇棠第一次沒有移開視線躲避,也怔怔地看着他, 許久許久,仿佛要确認他的存在一般。

此刻的蘇棠正被打橫抱着,方重衣大概是看她在書桌上睡着了,想把她抱去矮榻上休息。

見她醒了, 他也沒有放人下來。

蘇棠神不守舍的, 直到身子沾上柔軟的床榻,這才後知後覺, 慢慢松開了他的衣襟。

“你去哪兒了?”她擡起眼,輕聲問。

“把那幅畫裝裱起來了, 怕你手冷。”方重衣平靜說道。

蘇棠沉默了片刻,此刻是冬天,室內都燃着暖爐,與外界溫差大,她平日若要裱畫都會特意去南面閑置的那間小書房,那裏溫度自然、沒燒炭火,不會因為溫差過大造成畫心的起皺或皴裂。

當然,每去一次也挺冷的……手得凍僵。

她抱着軟墊靠在榻上,想說王妃她們來過了,把事情都告訴她了,但話到嘴邊,又不知該如何開場。

方重衣同樣沉默不言,他想起蘇棠睜眼時眼中一閃而過的慌張神色,原本就灰蒙蒙的眸子更加黯淡。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感情,蘇棠是抵觸、甚至難以适從的。

“棠棠是不是……怕我?”

蘇棠一怔,緩緩擡起眼,方重衣坐在榻檐邊,眉目微垂,零碎額發投下灰灰淡淡的陰影,神情不分明,聲音卻格外寂寥。

她鼻子微酸,輕輕勾住他的手指,道:“我是怕你。”

方重衣的心慢慢沉下去,像浸到了冰水裏,苦澀難言。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嘆,衣料摩挲的聲音響起。蘇棠從矮榻上起來,翻身坐在他腿上,雙手勾住他的脖頸,一字一句認真道:“可是我更喜歡你。”

書房裏靜得仿佛沒有人,窗外的樹葉沙沙聲讓方重衣回過神來,眼中有了恍惚的、不敢置信的色彩,像怕人消失在眼前一般,小心翼翼環住她的腰。

蘇棠頓了頓,又靜靜說道:“我知道,你總害怕我離開,你不要擔心,我以後哪也不會去的,更不會一賭氣就從你身邊逃走,因為這裏……這裏就是我的家。”

說到這,蘇棠撓了撓腦袋,有些話面對面說不出來,索性收緊雙臂抱住他。

她把腦袋擱在他肩上,在他耳邊含糊呢喃道:“有一次你說要對我好……我也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對你好的。雖然我有時候難以接受你的想法、做法,甚至害怕,但我知道每個人性子不一樣,對待喜歡的人方式也不一樣……也許以後我多陪着你,你就會安心,不用這麽辛苦了。”

說完,她淡淡垂眸:“我也不會再那麽怕你……”

方重衣還沒意識到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表白”,眼神迷蒙得跟在做夢一樣。

蘇棠說完長舒一口氣,半天沒等到回應,又擰起眉頭:“你怎麽跟沒聽見似的。”

“……”

“我要親你了!”

疏離的目光總算凝聚,他點點頭,望向她的目光格外珍重:“好。”

這麽久以來,蘇棠幾乎還沒有主動去親過他,誇下海口後,抿唇準備了好一陣。

不等她靠近,環在腰上的手已然輕輕一收,她的眼前随即覆下一片陰影。輕柔的吻落在她眉心、眼角,兩人交彙了視線,便自然而然吻在一起,清淡而綿長,沒有狂風暴雨般的侵占,如火的掠奪,也不似烈酒那般濃烈灼人,只是像甘茶般醇厚悠長,像彼此輕輕撫慰對方的傷口。

兩人怔然對視了片刻,目光都是迷離的,水霧缭繞的瞳眸裏唯有對方的影子,片刻後,又不由自主再次湊近。

斷斷續續地親着,不知是誰的呼吸逐漸有些紊亂,方重衣珍惜地把人擁在懷裏,唇角含着一絲淺淡的笑,低聲在她耳邊道:“棠棠。”

只是輕喚一聲名字,對方就已然會意。蘇棠額頭抵在他肩窩,咬着唇,含糊地回應:“嗯……”

彼此緊緊相擁,直到兩顆心毫無距離地貼合在一起。

兩人窩在矮榻上鬧了一陣,過後,蘇棠迷迷糊糊小睡了過去,再睜眼時,依舊安穩地躺在他懷裏,身上蓋着輕薄的錦被。

窗棂上透出灰淡的天光,枝葉的影子在搖晃,似曾相識的情景讓蘇棠有些恍惚,依稀想起當時被方重衣從壽宴帶回來,晚上吃他的宵夜,結果喝醉了,被那人抱來這張矮榻睡。第二天醒來,窗外也是這般天氣。

環顧某人的書房,她不由地憂心忡忡起來,才短短三天,他們就鬧到了書房等各種各樣的地方,往後豈不是更兇殘?受不住啊……

“棠棠?”

“啊,沒,沒什麽。”

蘇棠收斂不着邊的想法,漫不經心的目光往那人胸膛上移,半遮半掩的衣襟下隐約有一道淺紅色的狹長傷痕,不由地一愣。

她怔然擡手,指尖輕輕撫過那道傷口,問:“是不是很疼?”

方重衣眸光微沉,良久,緩緩開了口:“你是聽她們說的?”他本不打算将那些事說與蘇棠聽,只想它随着時間慢慢淡化過去。

“嗯,我知道了……”

他輕輕一笑,扣住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那一刀其實紮得很淺,否則也不會短短數月便活蹦亂跳了……”

蘇棠在他懷裏蹭了蹭,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繞着他的頭發道:“不行啊,傷了肺,那你這要補血補肺氣。明日開始我給你熬參芪湯吧?你得聽我的,至少喝一個月啊。”

“棠棠。”溫熱的觸感落在額角,低沉暧昧的聲音帶着幾分調笑,貼着耳畔緩緩響起,“是嫌我的精力不夠好嗎?”

“不不!你給我走開。”

好不容易才從虎口逃生的蘇棠感到深深地後悔。以後她絕不提什麽參芪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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