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桂皮糖

兩人剛一對上眼神,都愣住了。

蘇棠眨着眼睛将她盯上半天,這不就是那日想買畫卻掉了錢,最後還送她一包顏料的姑娘麽?

“真巧,居然是你。”唐姑娘一笑,眼睛就亮晶晶的。

一回生二回熟,見如此有緣,兩人便互相介紹了姓名。這位唐姑娘原來全名叫唐音,家裏是做香料生意的。

蘇棠料想沈公子和唐姑娘必定是深交,但見她神色悠閑,一副不知情的模樣,也不好多說,只是把信拿出來。

“這是沈公子讓我轉交給你的……”

唐音捂着嘴,小小打了個哈欠,這才轉頭來看,眼中流露嫌棄的神色。

“總共沒隔幾條街,有什麽話直接來說就是了,怎麽還這樣折騰的?”語氣也不是真生氣,倒更像嬌嗔。

蘇棠心中無奈,為難道:“要麽你先看看再說?”

唐音使勁拍了拍臉頰驅趕睡意,才不慌不忙把信抽出來,眯着眼睛随意看了幾眼。

“……他說什麽?”蘇棠憂心問。

“說他們要去江南游玩,好幾個月後才回,沒事兒別去沈家,還讓我不要看那麽多話本子,晚上早點睡。”唐音把信随手揉成團,不滿地嘀咕,“看話本怎麽不好?”唐音不像其他家姑娘喜歡逛街買胭脂水粉,只鐘愛話本,尤其是寫些魑魅魍魉的志怪小說,這個愛好又省錢又打發時間,怎麽就不許了?

蘇棠見她重點完全錯了,心裏不斷掙紮要不要說出實情。

唐音歪着腦袋想了想,目光忽然讪讪的,像是藏着什麽小心思,把那封信又展平疊好。她望蘇棠一眼,不好意思地抿唇:“棠棠,你幫我送封回信去……好不好?”

“當然可以!”蘇棠忙不疊點頭。

在唐音熱情邀請下,蘇棠進了府,一路到了她的小院。院子裏的閑情逸致令蘇棠心頭倍感凄涼,小橋流水,有花有魚,一切都是那麽安逸,連草叢裏的蝴蝶都比她活得滋潤。

下人倒好了熱茶,唐音便帶着人去石桌邊坐下。她見蘇棠從小包袱裏拿出筆紙,擔憂地開口:“小棠,你這些天還在賣字畫麽……”一個及笄之年的小姑娘,卻無依無靠四處漂泊,怎麽看怎麽讓人不放心。

見蘇棠不說話,她又接着問:“你現在住在哪兒,安不安全?京城的房子租錢都不便宜,你一個人應付得來麽?”

蘇棠假裝收拾着包袱,一個勁搖頭,總不能說自己住在侯府吧?其實一路上暖心的人很多,但她似乎總被莫名其妙的厄運困住,那份暖意就顯得虛弱而遙不可及,更令人心頭酸楚。

同為女孩子,唐音自然看出她心中委屈,有苦難言。

“要不要你搬到我家來,先跟我住?我這裏不小,多住個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沒事兒。”蘇棠回應一個燦爛的笑,“住的地方是有的,只是隔壁有條獅子犬,脾氣差,挺吓人,出入的時候注意一下就好。”

“是這樣麽?”唐音捧着她自己專用的、湯碗一樣大的茶杯,半信半疑問。

蘇棠不再回答,趁這會兒功夫準備好了筆墨,笑道:“唐姑娘快些寫吧。”

“不不——”唐音一見這陣勢便扭扭捏捏如臨大敵,抱緊了杯子,“我的字難看,你幫我寫好不好?”

“啊?”蘇棠還在愣神,唐音已經絮絮叨叨開始說要寫的話。她無奈,只能緊追步伐一一寫下。

都是些瑣事,說得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什麽之前飛進她家後院的那個風筝修好了,等他回來就還過去,什麽他在找的書也買到了,諸如此類。最後還說,有時間會去幫忙打理那株鳶蘿,畢竟他們一走幾個月,沒人照料恐怕不行。

她說的颠三倒四,有些說完覺得不妥,又紅着臉反悔,蘇棠也沒劃掉,仍然寫上去了。

能多說些話總是好的。

寫完信,又在唐家蹭了頓午飯,從府裏走出的時候已經午時過半,蘇棠匆匆趕到衙門送信,卻得到令人意外的消息。

沈公子被放了。

蘇棠震驚,雖然這是天大的好事沒錯,不過罪都定了,翻案應當也需要時間吧?

徐小哥一臉諱莫如深,把她扯到庭院角落,遮遮掩掩道:“哎呀,他是被厲害的人誣陷了,不過有更厲害的人替他作保。你沒看到麽,公堂大門都被踢壞了,黃大人也差點被咔嚓——”徐小哥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她汗顏,這來的是土匪還是山大王?

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信還是要送的。她覺得沈公子和唐音兩人之間挺有意思,大抵是平常沒能說出口的話,這次全寫信裏了,自己合該推波助瀾一把。

沈府的位置她也向徐小哥打聽清楚了,的确如唐音所言,離她家很近。不過這一來一回,起碼又到傍晚才能回侯府,蘇棠想起昨天晚上被方重衣刁難,認為還是不要頂風作案比較好,便早早返回。

行至別院外的小木橋,她不覺駐足,舉目眺望。別院一年四季都有繁花盛開,堆雪般的花樹與粉牆黛瓦相互輝映,檐廊曲折,落英缤紛。

她嘆了口氣,徑直穿過小橋往梅林深處走。剛開春的時節,寒氣還未退,呼嘯的晚風頗有些寒意。她一路上走得急,出了些薄汗,又硬扛着穿過幾道風口。

回到後院時撞見了吳嬸,怎知再一開口打招呼,嗓音已經啞得不像話,幾乎失聲。

吳嬸皺着眉使勁罵她:“要命,都成這樣了。”說罷,就推推搡搡把人拽去廚房,給她煮姜湯。

戌時,昏沉的夜幕降臨別院,走廊上依次亮起燈籠,朦胧的光映得湖面一片流光溢彩。

書房裏,方重衣正在看一封文書。燭臺上燈影微不可聞地搖晃,似有風拂過。

他目光不動,淡聲道:“進來。”

隐蔽處有黑影一閃,韓蘊現身,無聲無息走到世子身側,恭謹地行禮。

“禀世子,梅林東邊發現一封書信,屬下打開看過,寫的是些親近的瑣事,但沒有署名,也不知是誰寄給誰的……”

世子身份隐蔽,因此別院最警惕有消息洩露。

方重衣聞言,淡淡擡眼,視線落在那張信紙上,目光慢慢沉了下去。

竟然是蘇棠的字跡。

發表評論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文章